聽著麵前母親所說的話,劉榮的內心十分惆悵。
舅舅的官職?
他恨不得在內心大罵,那個廢物當什麼官!不過是仗著自己成了皇子,便在民間為非作歹,這幸而是沒有被官渡侯看見,否則一劍砍了他都是輕的!
還想當官?
但此時此刻的他能這麼說嗎?
不能。
因為他是皇長子、他能夠有今日的地位,都是因為他母親的肚子爭氣,把他先給生了出來,所以他占了一個長,也正是因為他母親將他早生了幾年,他才能夠力壓劉彘。
他不能違背禮法規矩,不能忤逆不孝,否則這僅有的一個優勢也沒有了。
無儘的壓力將劉榮壓得喘不過來氣,讓他整個人都有些茫然無措。
劉榮緩緩的歎了口氣,看著麵前的人說道:“母親,舅舅那邊再等一等吧。”
他抬起頭,看著栗姬,輕聲說道:“您隻覺著如今的我地位穩固,可以在朝堂上說一不二、甚至在父皇的教導下開始緩慢的把持朝政了。”
“可是您不曾看見的是,朝堂上的事情大多數還是由父皇以及官渡侯、上將軍周亞夫把持,如今我不過是一個木偶而已,隻能夠學習,而不能夠對事情有所定論。”
劉榮看著栗姬,想從他的母親眼眸中看到“寬容”以及“諒解”,但看到的隻有清澈的愚蠢以及埋怨。
隻聽得栗姬開口道:“什麼木偶不木偶的,你是皇長子,更是陛下讓你監國理政的,難道那兩個老東西還能反對你嗎?”
她一開口便是埋怨以及帶著不滿的話語:“你是不是就是不想幫你舅舅?”
“你要知道,你舅舅當了官、有了爵位,將來他可是會幫你的,而不是幫其他人!你們的身上流淌著的血脈是一樣的!”
“而且我可是知道,你給那個叫什麼王厝的討了個官職,甚至還是九卿!”
“你這叫做不能夠決斷朝堂嗎?”
“你就是單純的不願意幫自家人!那可是你的親舅舅!”
栗姬一連串的埋怨以及憤怒的話語脫口而出,順勢還砸了幾樣東西以表達自己的不滿,她的麵前劉榮的麵容憔悴。
他不知道該怎麼跟自己的母親解釋——王厝是自己一手提拔上來的,自己真正的心腹,之所以能夠進入到九卿的位置,也是因為如今劉彘沒有辦法動搖自己的位置了,所以景帝不得不讓自己的人開始接觸朝政。
如果非要說的話,那不是他提拔起來的,而是“景帝”和“陳熙”“周亞夫”提拔起來,用來安自己心的。
畢竟如果真的要傳位給他,朝堂上沒有他自己人是不行的。
所以景帝才會出手,所以陳熙和周亞夫才會當做不知道的樣子。
而不是他想提拔誰就提拔誰。
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解釋王厝其實很有才能——因為這樣子的話語他說過,說完之後要麵對的就是他母親的一係列責問。
“難道你的意思是你舅舅沒有才能嗎?”
如果他繼續說沒有,那他的母親就會開始大哭、一邊哭一邊說他忤逆不孝。
劉榮坐在那裡呆呆愣愣的,不知道該如何反抗。
狼狽的像是一個木偶。
未央宮中
景帝坐在未央宮中,斜斜的倚靠在軟榻上,閉目聽著手下的繡衣使者講述著栗姬宮中所發生的一切,越聽,他的眉宇中憤怒以及冷漠之色越重。
當繡衣使者將今日的事情說完了之後,景帝才是長長的歎了口氣。
“此子不類我啊!”
他冷笑一聲,心中憋悶著一口氣。
“罷了。”
“替朕更衣,朕要去見官渡侯!”
他與陳熙的私交其實還是有的,像是忘年交,這幾年的時間其實他們私底下也多有交談。
此時去找陳熙,便是為了將心中的悶氣全數說出來。
畢竟整個大漢能夠與他平等交談的人不多,官渡侯勉強算是一個。
官渡侯府
陳熙坐在院子中,頭頂的月亮清涼,照落在人的身上,隻映襯的人身上有幾分的閒適之情。
所有的一切都好似是夢幻中的泡影一樣。
身旁的樹隨著風發出莎莎的聲音,葉子隨著月光照落在地上,形成一片錯落有致的陰影,讓人看著多有幾分舒暢。
“喲?官渡侯今夜這麼有閒情雅致,竟然在此處飲酒?”
皇帝來官渡侯府,自然是不必通傳的,所以直接一路走到了陳熙所在的院落中。
景帝方才進來便看見陳熙在那邊一邊飲酒,一邊托著下巴看月亮。
陳熙倒是也沒有多驚訝——畢竟他是知道景帝要來的事情。
景帝在他的身邊有人,他難道在景帝的身邊就沒有人手了嗎?不過是相互之間的製衡約定罷了。
他們互相都知道這件事情,也不過互相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若是兩隻眼睛都睜開,那這天下還有能夠入眼的事情嗎?
重要的事情肯定是互相瞞著的——該讓對方知道的事情卻是一定要讓對方知道的。
比如“陳熙”巨力的事情,比如景帝要來他這邊的事情,這就是心照不宣能夠讓、也必須讓對方知道的事情。
“陛下今夜怎麼有閒情雅致來臣這裡?”
陳熙一邊笑著,一邊站了起來行禮,而後等到景帝坐下了之後,又傾倒一壺酒。
景帝頗有些不滿的看著陶杯:“朕不是賞賜了陳氏可以使用青銅食具?怎麼還用這陶所做的東西,讓彆人知道了,還以為朕虧待了你們陳氏。”
陳熙隻是無奈的笑了一聲:“陛下,此乃先祖傳下來的規矩,說是陳氏要為天下表率、不得奢靡,所以陳氏也就流傳下來了這個規矩。”
他看著景帝,有些好奇:“陛下深夜來此,可是有什麼事情?”
說起來這個,景帝的臉上就浮現出來了些許惱怒的神色。
他將劉榮的全數表現都說了出來,而後看著陳熙說道:“你說,朕怎麼就生出來了這麼樣一個兒子?簡直是令朕心中怒火難當!”
“若評此子,唯有不堪大任四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