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流逝,轉眼便過了立夏。
這一日。
九蓮踩著雪白蓮花,又出現在禁地峽穀外的天空。
待見到仍舊是雲霧封鎖,連她也尋不到路徑,九蓮不由有些心急起來。
「這都三個多月,一百多天了。老祖跟夏芒到底在做什麼,怎麼這麼久?」
印象中,除了她孩提時能在老祖隱居的峽穀一待便是數月,還從未有其他族人能待上如此之久。
九蓮默然等候片刻。
見雲霧絲毫未有半點分開的跡象,九蓮眼中掠過一絲失望,「明日再來吧。」
這時。
「夏芒今日就會出關,小芸你去萬蓮洞外等候吧。記得上次我與你說過的話,日後……向著你所希望過的生活去走。」
突然在耳邊響起的溫和聲音,九蓮當即聽出是自家老祖的聲音。
「是,老祖,小芸不會為難自己的。」九蓮燦爛一笑,隨即踏著蓮花法寶直接破空而去。
峽穀內。
東延老祖的臉上難掩疲憊。
待他心識「看」到九蓮趕去萬蓮洞,到了洞口之後,還不忘變化出一水鏡,來整理著妝容打扮……東延老祖笑著歎息。
「兒孫自有兒孫福。情情愛愛之事,還是讓他們年輕人自己去選吧。」
歎息之餘,東延老祖又「看」向萬蓮洞內的夏芒乾。
「真是怪物啊。」東延老祖臉上的笑容,轉為苦笑,「整整一百零八天。一日等於一月,便是足足九年!當初我第一次發現萬蓮洞,進入其內經受三重幻陣磨礪時,都已是天仙了,才能扛著那份絕對枯寂挨過九年。一個二十歲的毛頭小子……竟然也能熬過,似乎還樂在其中?」
「看」著夏芒乾臉上的淡淡笑容,饒是東延老祖存在歲月無比古老悠久,見過的天才妖孽更是如過江之鯽……可他也必須承認,自己從未見過一個,至少在道心上沒有一個能像夏芒乾這般強大的。
「萬象真人便能媲美三十萬年散仙的悟道境界,還有近乎不亞於天仙的強大道心。再加上此番陛下的費心布置……此子日後之成就,怕是有可能超過陛下啊。」東延老祖輕聲感歎,「這麼想來,小芸的選擇和堅持,恐怕會對我東延氏還有大益處呢。」
「不過,小芸是仙蓮道體……不亞於神榕氏的女仙,算是便宜這小子了。」東延老祖搖搖頭,繼續撿起魚竿釣魚。
萬蓮洞內。
夏芒乾的眼前,仍舊是一片黑暗。
雖然能通過默數心跳,來推測自己待在幻陣內的時間。
可他難得有這麼清淨,甚至是寂靜的時刻,故而他壓根就沒考慮自己被困了多久,又將會在枯寂黑暗中待多久。
他在回顧往昔,將兩世的記憶,以一個超然旁觀者的身份,再重新經曆了一遍。
人啊,是會成長的。
很多當初看似過不去的坎,接受不了的事,許多年後再回頭來看。往往就發現已經不再是坎,也都不再是事了。
更有甚者,很多時候還會為自己當初的想法和選擇而感到好笑。
夏芒乾就是如此。
若說他經曆第二關「嗔」毒之幻陣時,想的還是發泄,將自己過往不甘的怨憤,借助幻境世界的重演而全部傾瀉。
那現在的他,就像真的覺悟一般,將種種煩惱、癡念全部放下了。
而他這麼做卻反而做對了。因為一般修仙者進入這失去五感,連道都無法感應參悟時,自然而然的就會找事情來分散這份苦悶。而通過心跳次數來推測時間,更是幾乎所有人的本能。
可在「癡」毒幻陣這種絕對枯寂的環境內
,越是清楚時間,越是知道自己待了多久,便會情不自禁地生出自己還能待多久,還要忍受多久這樣的煩惱。
而煩惱一起,雜念頓生。
本來還能忍受的枯寂,就會越來越難以忍受。
反而是像夏芒乾這樣,徹底忘卻時間,徹底忘卻當下。且在回顧過往中,放下一切癡念,才更貼合當初那位佛門大能,所布下的這座三垢幻陣的本意。
嘩~~~
光亮透過闔上的眼皮,將夏芒乾從枯寂的回憶中拉回。
這些時日與第二元神中斷的記憶連係,也在瞬間重新連接。
「在第三重幻陣中九年,外界才一百零八日,是時光流速被提升了?」
夏芒乾感受著記憶交彙所帶來的種種信息。
東延老祖所施展的時光仙法,籠罩著他本尊的同時,也將他隨身仙府內的第二元神籠罩著。
本尊在幻陣中被隔絕了與道的感應,可他第二元神卻不受影響。
這九年,原本尚未參悟完的《火虹遁術》第二層,已經被第二元神全部悟透。且因為這門神通是以火行一道為根基,第二元神在不斷修煉參悟的過程中,對「離火大道」的領悟也愈加精深。z
還有「時光大道」,因為第二元神時刻感受著東延老祖時光仙法的道韻波動。
現在他「時光大道」的感悟,也遠超進入萬蓮洞前。
以他目前的「乾坤大道」為參照,如今這兩條大道距離「大道域境」也不遠了。
不僅如此。
他本尊的精神意念雖然沉寂在幻陣黑暗之中,可身體運行《赤明九天圖》功法吸納太陰、太陽之力卻像是本能一般持續在進行。
如今他本尊的神魔煉體修為,已經臻至赤明九天圖第十一重的萬象後期巔峰,僅差一步便能達到第十二重萬象神魔圓滿境界。
對比其它神魔煉體功法,他現在的神體,距離元神境界的神魔之體,也僅差一絲了。
也就是說,他這三個多月的時間非但未曾浪費,反而因為東延老祖施展的時光仙法,憑空多出了九年修為。
當然。
這些在他看來都是小事。
真正讓夏芒乾在意的,還是經曆過萬蓮洞內的三重幻陣磨礪後的道心。
那份放下過往的輕鬆,那份心靈上的大自在,才是對他幫助最大的提升。
「記得原著裡,東延真仙也在三界動蕩中戰死了……」夏芒乾緩緩睜開眼,心中暗道,「今日結下如此善緣,日後當設法保住他性命。」
這時——
「嗡~~~」
萬蓮洞中心的「蓮心」洞窟內,石壁上的一朵朵蓮花壁刻,突然全都迸射出了道道光芒。
無窮無量的金光,在半空中彙聚,最終凝結成了一朵無比耀眼璀璨的蓮花。
「這朵金蓮,是當初在萬蓮洞內留下壁刻的那位佛門菩薩所留。我東延氏的「青蓮秘典」,便是我從這金蓮顯化中悟出。你仔細參悟,機會就這一次。」
東延老祖的聲音適時響起,夏芒乾聽後不敢耽擱,忙收斂心神,全神參悟。
金色蓮花緩慢旋轉,雖然隻是懸浮在半空,連一絲天地元氣的波動都未引起。
可當夏芒乾的心神放在金蓮之時,意識就像是再次進入了幻陣世界般,一下就沉浸了進去。
就見浩蕩虛空,一朵金蓮帶著煌煌之威,緩緩下降。
金蓮的每一片花瓣,似乎都是一方獨立的小世界,在緩慢旋轉中,崩碎,生成……在一滅一生間,整朵金蓮散發著毀滅世界的威勢,旋轉的朝下方墜落。
「嗤
嗤嗤。」
金蓮下方,似乎也是一個世界,有高山有大海有無比遼闊的叢林草原。
可金蓮在旋轉墜落中,絞碎一切,粉碎一切,鑿穿一切……仿佛不管遇到的是什麼,都不能阻擋住它,讓它停滯片刻。
終於,整個世界都被它鑿穿、絞碎,那一瞬間的毀滅之震撼,也讓夏芒乾從意識幻境中出來。
「金蓮降世……好可怕的秘術。」夏芒乾暗暗咋舌,「也不知是哪位菩薩,竟然創出如此恐怖,隻為毀滅的絕學。」
在他被父親灌輸在腦海中的記憶裡,佛門是以幻術、金身、大寂滅之法稱冠三界的。
可即便是大寂滅之法,似乎也未曾有像現在他看到的這門《金蓮降世》似的,仿佛隻為毀滅世界而創造的秘術。
「倒是正好可將這門秘術中的毀滅之玄妙,融合進我的「諸天生死輪」以及新煉成的「噬神之蓮」中。而且這門秘術中蘊含的「乾坤大道」玄奧,也很適合我當下參悟。」夏芒乾暗道。
若是不考慮果位等因素的話,佛門菩薩的實力,對應的是三界中的純陽真仙。
一位純陽真仙留下的秘術,其內所蘊含的大道奧妙,甚至比無極圈前幾重的先天禁製還要高深許多。
片刻後。
半空中的金色蓮花消散,其中所蘊含的那門《金蓮降世》秘術,也被夏芒乾全部記下。
呼。
夏芒乾起身環視了一圈蓮心洞窟內的壁刻,發現上麵所蘊含的玄妙,基本都是脫胎於《金蓮降世》秘術,且更加雜亂淺顯……
「那就沒有繼續參悟的必要了。」夏芒乾轉身,往萬蓮洞外走去。
「夏芒。」
洞窟外。
燦爛陽光下,九蓮俏生生地站在那。
見到他後,九蓮那一瞬間臉上露出的笑容,甚至讓習慣了黑暗枯寂的夏芒乾,都突然生出了一絲心動感覺。
「夏芒公子,若是小芸她……哎,老夫希望你不僅僅是給她一個名份,也能讓她過得快樂一些。」
東延老祖的聲音再度響起,話音中充滿唏噓。
「我會的。」夏芒乾輕聲道。
「嗯?」九蓮疑惑地看來。
「沒事。」夏芒乾微微搖頭,「走吧。」
「好。」九蓮放出自己的傀儡戰船,柔聲道,「這次去北溟大海闖蕩,我要多接幾個應龍衛的任務。之前應龍衛道藏殿內的一門仙法,連我們東延氏都沒有,兌換需要一千功德點呢!到時我選些實力強,懸賞功德高的通緝犯,你可得幫我……」
「小事。」峽穀中。
東延老祖欣慰一笑,手臂一揚,頓時釣上來了一條金鱗大魚。
卻是原先那根直直的魚鉤,不知何時已經彎出了銳利的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