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大地,自巫妖爭霸愈演愈烈,天地法則動蕩,山河破碎如殘瓷。
北俱蘆洲的凍土上,龍宇踩著龜裂的大地,聽著冰層下傳來的獸吼——那是一頭雪獅被斷裂的地脈壓住,骨血正一點點被凍土吸噬。不遠處,半截斷山斜插雲端,曾棲息其上的靈鳥早已化為焦黑的殘骸,唯有幾縷殘魂在怨氣中掙紮,隨時會被罡風撕碎。
“唉……”龍宇吐出一口白氣,龍角上凝結的寒霜簌簌落下。他本是龍族旁支,修為本不算頂尖,卻因早年誤入一處上古遺跡,見過洪荒初開時“萬物共生,靈氣氤氳”的景象。那時草木有靈,走獸含仁,哪怕弱小動物也能在天地庇佑下安然繁衍,哪像如今,一場大戰便讓千裡沃野成絕域,萬族生靈如螻蟻般死去。
他指尖拂過雪獅露出的利爪,那爪上還沾著未乾的血,卻已冰冷。龍宇掌心騰起一縷淡金色的龍元,輕輕按在雪獅傷口上,看著它痛苦的嘶吼漸輕,才轉身望向更遠處——那裡,巫妖廝殺的餘波正化作黑風,卷著沙石,將一片剛抽芽的靈田碾成齏粉。
“先天法寶有靈,卻多為殺伐之器;先天神祇高坐雲端,或爭氣運,或守疆域,誰會低頭看一眼這些掙紮的螻蟻?”龍宇握緊拳頭,龍鱗在袖中微微震顫,“既無人護,便由我來煉一件護生之器。”
他要煉的,不是毀天滅地的凶兵,而是一件能蘊養生機、隔絕災厄的後天法寶。
尋材之路,耗時三百年。
龍宇潛入昆侖墟萬丈深的地脈,在岩漿與寒冰交織的縫隙裡,刨出了一塊“活土心”——那是大地本源孕育的精核,觸之能讓頑石生苔。
他闖過東海水眼的漩渦,從萬年玄龜背上取下“靈泉晶”,此晶所化之水,能洗去死氣,讓枯骨生肌。
他又在南荒的焚天嶺,以龍血為引,從火鴉巢穴中換得“暖魂木”,此木燃之無焰,卻能溫養殘魂,護其不散。
最後,他走遍洪荒萬族,見人族修士為護幼崽舍身擋下妖火,見狼族母獸為哺孤兒咬開凍土尋草籽,見蝶族振翅為乾涸的花田擋烈日……他將這些散落在天地間的“善念”一一收集,以龍元裹之,凝作一縷“念絲”。
歸至靜龍穀,龍宇布下九九八十一座聚靈陣,引四海靈氣、五嶽精元彙入穀中。他盤坐於隕星煉爐前,張口噴出本命龍火——那火焰呈淡金色,不熾烈,卻帶著溫潤的生機,正是煉化護生法寶的關鍵。
“入!”
龍宇屈指一點,活土心、靈泉晶、暖魂木依次飛入煉爐,龍火包裹著它們,緩緩熔解。土心化漿,泉晶成露,木碎為屑,三者在爐中交融,漸漸凝出一團半透明的光暈,隱約能看見其中流轉的綠意。
“最難的一步,來了。”他深吸一口氣,將那縷念絲輕輕投入爐中。
念絲觸火,竟發出細微的悲鳴,似要消散。那是萬族生靈的善念,純粹卻脆弱,稍遇外力便會崩解。龍宇連忙收斂龍火,以自身神魂包裹爐鼎,將自己見過的苦難、聽過的哀嚎、觸過的溫度,一點點注入神魂,再渡入爐中。
“你們看,這世間縱有戰火,卻也有不舍;縱有離彆,卻也有守護……”他低聲呢喃,像是在對念絲訴說,又像是在對自己起誓。
念絲漸漸安定,與那團光暈相融。爐鼎開始震顫,周遭的靈氣瘋狂湧入,甚至引來了天地間遊離的怨氣——它們憎恨生機,更忌憚這股能滋養生靈的力量,竟凝聚成一張張扭曲的鬼臉,撞向聚靈陣。
“滾!”
龍宇睜眼,龍瞳中金光爆射,一揮袖,龍元化作萬千龍影,撞向鬼臉。陣法搖晃,他後背的龍鱗被震得脫落數片,鮮血滲出來,滴落在地,竟瞬間被腳下的土地吸收,長出一株嫩芽。
他顧不上傷痛,死死盯著煉爐。光暈越來越凝實,漸漸化作一枚巴掌大的玉印,印麵之上,天然浮現出山川脈絡、草木紋路,邊緣還盤繞著一圈淡淡的龍紋——那是他龍元浸染的痕跡。
又過了七七四十九天,當最後一縷怨氣被龍影撕碎,煉爐“嗡”的一聲輕鳴,玉印從爐中飛出,懸浮在龍宇麵前。
它通體溫潤,觸之如握暖玉,印身流轉著淡淡的綠光,湊近了聽,仿佛能聽見草木拔節、清泉流淌的聲音。
“便叫你‘眾生印’吧。”龍宇抬手握住玉印,隻覺一股溫和的力量湧入體內,之前的傷勢竟在緩緩恢複。
他走到靜龍穀外,將眾生印往空中一拋。
玉印迎風而長,化作丈許大小,印麵朝下,輕輕一壓。
刹那間,一道淡綠色的光罩以玉印為中心擴散開來,眨眼間便籠罩了方圓千裡。光罩之內,斷裂的山峰竟緩緩合攏,裂縫中冒出青翠的草芽;乾涸的河床下滲出清泉,遊魚從水底躍出;那些之前被怨氣所傷的生靈,身上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連眼神都變得清明起來。
穀外,一隻斷了翅膀的青鸞落在光罩邊緣,猶豫片刻後鑽了進來。翅膀上的血痂脫落,新生的羽毛泛著光澤,它驚喜地鳴叫一聲,振翅飛向天空。
龍宇站在光罩下,看著這生機盎然的景象,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他知道,一枚眾生印護不住整個洪荒。但他相信,這縷生機不會斷絕。就像這光罩裡的草木會結果,生靈會繁衍,這份守護的意念,終會在洪荒大地上,慢慢蔓延開來。
遠處,巫妖大戰的轟鳴聲依舊傳來,但在這片綠光籠罩的天地裡,生靈們終於能喘一口氣,聽一聽久違的、屬於生機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