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的驅趕遠比冰冷的雨水更令人心寒,江琉璃的思維在水中凝滯了些許,忽然聽見林川的聲音欲言又止。
她的腳趾抓著地麵,拖鞋少了一隻,不知被丟到外麵大雨下的什麼地方去了。
“我,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去哪兒……”江琉璃低著頭,帶著顫音說道。
“我被爺爺趕出來了。”
林川眼皮一跳。
對方口中的“爺爺”肯定是那位劍聖無疑,但劍聖為什麼要把親孫女趕出來?
恍然間,林川想到了什麼,嘴巴微張,好長時間沒說出半句話。
“你先上來吧,衣服濕著對身體不好。”
事實上江琉璃的身體已經不會因為這種雨水而產生影響了,不過那張委屈的小臉讓林川下意識說出了這句話。
林川在前麵帶路,江琉璃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隻好返回,拽著少女的一隻手繼續前進。
江琉璃的手很涼,原本的柔軟在這股寒冷下也變得多少凝實了,林川握著就像是握著一塊上好的冷翡翠,令他忍不住用力了一些。
踏上狹窄的樓梯口,少女白發上的水滴滴在了地板上,滴答滴答聲猶如時鐘的提醒。
“對不起,把你家地板弄濕了。”江琉璃拎著行李,身體縮了縮,企圖不讓那水滴滴落。
然而她這番努力讓滴答聲出現的頻率更高了。
林川打趣道:“沒事,今天峰子打掃衛生。”
江琉璃默不作聲,靜悄悄地跟在什麼後,甚至連呼吸的頻率都仿佛冷卻了,若不是手中的觸感和行李箱磕碰聲,林川都以為她突然消失了。
他有很多問題要問,但現在顯然不是時候,起碼要等江琉璃收拾完才行。
將人帶入自己房間,合上門。
林川給她拿了一把椅子坐下,隨手想去接過那箱行李,卻發現丫頭正在死死把把手攥在掌心中。
“放心這裡很安全,不會有人偷你的東西。”他輕聲說道。
江琉璃沉默了一會,手指微顫地鬆開了自己僅剩的、微不足道的東西。
打開箱子後,林川發現裡麵東西不多。
一把劍,一些洗漱用品,以及玩具和一台收音機。
這就是對方的全部行李。
沒有一件可以更換的衣服。
“你先把衣服脫下來吧……這個浴巾給你,多少能吸收一下水分,我找利息借套……。”
林川一拍腦門。
忘了,利息攢了一個月的衣服今天剛洗就碰上大雨,至今沒乾。
整個咖啡館唯一一套乾著的女士衣裝此時正穿在李溪身上。
林川考慮片刻,詢問:“穿我的行嗎?利息的衣服洗了沒乾?”
江琉璃默默點頭。
“好,衣服給你放這了,待會記得換。”
林川聽到樓下的鈴聲又響了,暗罵了一句隨後匆匆出門,離開前往裡麵瞅了一眼,少女仍然坐在椅子上安安靜靜的。
他有種直覺,自己回來後江琉璃可能還穿著那一套衣服。
樓下暴雨中的第二位客人進門。
“歡迎光……”林川話說到一半,嘴角開始顫抖。
“您老人家居然還敢回來?”
曹青山從大雨中走來,一進門先喝下一口美酒,他的身上不知為何是乾燥的,沒有一處被雨水打濕的痕跡。
“嘿嘿,這是我的房子,我為什麼不能回來?”老頭兒露出一個賤兮兮的笑容。
林川也不跟他扯皮,他屋裡還有個活人需要照顧。
“你說的那個新住戶是不是江琉璃?”
“哦,她已經來了?”曹青山不置可否道。
什麼叫“哦”!你個老東西給我認真的一點啊!
曹青山擺手道:“彆激動,先給我整杯拿鐵,少糖,謝謝。”
林川哪有這個閒工夫?
但接下來無論他如何詢問,老頭子一定會讓他來一杯咖啡再說,沒辦法,隻好照做。
沒多久一杯潦草、苦味極重的拿鐵被他造了出來。
老頭子倒是享受的很,滿意點頭道:“不錯,你的技術越來越好了,哪怕是敷衍了事也比絕大多數人做的強,看來當初讓你們學製咖啡果然是正確的選擇。”
練了多少年了,能不強嗎?林川暗中嘀咕了一句。
“彆喝了,先說正事。”他催促道。
曹青山感受著嘴中苦味,道:“說到哪兒了來著?”
“江琉璃,那位劍聖的孫女。”
“哦對,我記起來了。”曹青山微微頷首道,“你說的沒錯,的確是她,她就是咱們咖啡館的新住戶。”
雖然猜測是一回事,但真正知曉真相時又變成了另一回事。
過了許久,林川才從嘴中擠出一句:“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她為什麼要來咱們這裡,你又跟江家有什麼關係?”
曹青山摸了摸胡茬,道:“她來這邊的理由有很多,而其中最關鍵的一點是,她很依賴你,你能讓她變成一個能正常生活的人類。”
江琉璃生活幾乎不能自理,哪怕外出大多數時候不是被強迫就是自己在身邊,林川對這姑娘的社會交流程度多少有點數。
他倒不是不讓人家來,主要是沒理由啊。
江家的財力難道請不來一位專業老師?
曹青山回答道:“所以我不說了嗎?她很依賴你,你是她為數不多,甚至可能是唯一的朋友,其他人教江琉璃幾乎聽不進去,他爺爺又不是沒試過。”
林川還想問什麼,卻被曹青山無情打斷。
“具體理由有很多,但一五一十的說出來就太浪費時間了,我懶得廢話,總之你給她安排到打掃出來的那個房間就好,日常的話,教教她一些生活的方法,帶她多出去走走旅旅遊什麼的。”
“我今天回來也是這個原因,看到那丫頭沒事就放心了。”
“我和江琉璃的爺爺是老朋友,你記得‘照顧’好人家,彆給我丟人。”
說到某些詞的時候曹青山故意加重了語氣,順帶著擠了擠眼睛,嘴角那抹無法言說的笑容讓林川不知該說什麼。
再度回過神來,老頭子已經推門而出,消失在了大雨中。
緩過神來的林川長舒一口氣,返回了二樓。
如今知曉了真相,多少令他安心了些,否則這麼水靈靈地多出一個人來還真有點不適應。
哼哼。
這麼看來,我這一個月有事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