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語臣將車子停在郊外,對麵的解大看見車子樣式之後連忙跑了過來,看見關叨叨從副駕駛出來微微吃了一驚但什麼都沒說。
“到齊了?”
“各家幾位都到了。”
聽見解大這麼說解語臣理了理衣領往裡麵走去,關叨叨如小尾巴一樣屁顛顛的跟在解語臣的身後,此時的堂口十分熱鬨,不少工人來回走動帶起揮灑的汗水,大大小小的箱子壘在一起,裡麵壘放著稻草防止文物被破壞。
而彼時最大的箱子前站著四五個男人,他們或西裝革履或唐馬盤珠掛的是一副悠閒自在樣,解語臣忽視走過來的老者率先來到箱子前打開,裡麵擺放著一個一米多高的佛頭,佛本無相閉目為慈,佛頭除了兩邊的碎裂痕跡麵貌保存的還是十分完整,怪不得他們都來爭搶,這確實是個好貨…
“語臣啊,你確實占大頭,但你也知道叔伯這些年也不好過啊,我那還有一個孩子生著病呢,都需要錢你也懂的。”
那老者被甩麵子也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但知道他一開口關叨叨就感覺滂臭,人怎麼能把不要臉說的這麼強大?!
“三叔伯說笑了,我近期投資的一家醫院,那裡麵有最好的醫生,若是堂哥生病了可以去那瞧瞧,至於這貨?我都來了還是按照老規矩來吧。”
解語臣的臉上掛上了客氣又恭敬的笑容,他話音一落身後的夥計就動了起來,按規矩他不會讓這些老家夥吃不上飯,但是出貨的時候他絕對要占大頭,當年他年紀小壓不住事還都是師傅幫忙,現在師傅去世了這些老家夥的臟手可就按耐不住了。
對麵那群人低聲交談了幾句,有一個耐不住脾氣的就開始破口大罵,關叨叨揉了揉耳朵感覺這個人罵的比他臟多了,他不由得在心裡感慨著學無止境。
就在這時小小的人從解語臣的身後走了出來,在眾人不解的目光中他來到中年男人的麵前,中年男人的話頭戛然而止看著麵前的人有些疑惑。
“你誰啊?”
關叨叨拍了拍中年男人的肩膀搖了搖頭,就在中年男人要說話的時候,他掏出噴霧往那個男人的嘴裡噴了兩下,身形靈巧的躲過夥計的襲擊又跑回了解語臣的身後。
“靠,你給我吃什麼!”
“我呸!你不張嘴還好,你一張嘴我還以為誰拉著了!口氣清新劑,專門給你這種人清洗嘴巴!”
關叨叨躲在解語臣的身後露出一個腦袋指指點點,解語臣的唇角微微勾起又很快的扯了下去,雖然關叨叨做這件事有些莽撞,但是那人有不少把柄在他的手裡,所以這個悶虧他還是閉著眼睛吃吧。
“解語臣!他誰啊?!”
關叨叨:我嫩爹?!
不過這句話沒喊出來,因為他被解大拉到後麵休息去了,在拉去的路上解大還不停的衝他豎大拇指,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硬剛啊!
關叨叨被解大拉著走回頭看了看解語臣的背影,做的時候沒想到一回味就覺得自己有些莽撞了,這樣乾會不會對解語臣有什麼影響?雖然他感覺特彆解氣…
“解大,我這樣做是不是對老板不太好?”
解大:!!!鬼上身?!什麼時候那麼有禮貌了?
解大在前麵走,聽見後麵說出這句話差點把關叨叨踹河裡,他腳步微頓轉過頭摸了摸關叨叨的額頭:“沒發燒啊,誰在你身體裡?趕快給我滾出來!”
關叨叨:……為什麼解大每次都能精準的找到插刀的點?我不想和他聊天了,每次和他聊天都有一種心痛的感覺。
看見關叨叨那無語凝噎的表情,解大摟住他的肩膀笑了笑:“放心吧,爺能應對這點小事。”
解大沒說的是,解語臣敢帶關叨叨來就已經做好了擦屁股的準備,這批貨雖然好但還沒那麼重要,所以那些真正潛藏在暗處的老東西並沒有出動,而今天在場的那些人都是解語臣能動的,關叨叨就算把他們的頭發給薅了,解語臣也能毫發無傷的全身而退。
解大把關叨叨帶到了堂口準備的臥房就出去了,關叨叨將臥房的窗戶打開外麵正是一副熱鬨的景象,而此時的窗外還掛著幾顆繁星,現在的空氣汙染沒那麼嚴重,若是天氣好的情況下繁星會鋪滿天際。
關叨叨坐在窗口看著外麵時間就這麼不知不覺的流逝,而他沒注意到的是解語臣已經悄無聲息的站在他的後麵,他們倆望著同一片天空卻有著不同的思維,關叨叨就是單純的發愣,而解語臣卻在沉思著今天所發生的事。
打破這種寧靜的是工人意外打翻的油桶,刺鼻的柴油味傳入了關叨叨的鼻腔,解語臣看見坐在窗前的人眼神發愣渾身顫抖,腦中片段不斷的出現最後定格在一本書上——“閃回”。
(s:閃回指的是:不定時不定點1:1複刻創傷遺忘事件,再次讓你身臨其境的感受那時的絕望,待到閃回結束你會遺忘有關閃回的事件)
解語臣看著眼前的人嘴唇顫抖眼神空洞,他的思維像是被拉入了某段記憶,而留下的軀殼還在經曆著刺激的心跳。
“叨叨?”
關叨叨已經聽不見解語臣的叫聲,因為他現在所處的並不是臥室,他看著眼前的景象,刺鼻的柴油味撲麵而來,漫天大火在院子中燃燒著,他就站在原地動都沒動,被囚禁在自己小小的軀殼裡,無論他如何嘶吼,如何呐喊,都無法拿到身體的主控權。
這是小時候的記憶片段,成年的自己被困在兒時,遺忘的角落裡是那場大火的真相,經曆過創傷的人再也無法想起事情的原委,他隻能一遍遍的揭開傷口舔舐傷疤,等再次醒來又會遺忘這段記憶。
左側方的爆炸聲震耳欲聾,烈火濃煙衝天而上染紅了半邊天,而此時的福利院卻異常的安靜甚至有些死寂,小小的人兒站在黑與紅的交界點,隻有困在身體裡的靈魂才能感受到那種顫抖與絕望,猶如利刃劃過胸腔陣陣麻痹與疼痛。
火光再次重演,那段被遺忘的記憶吞噬著他的思想,淚水在眼眶裡打轉看著兒時的自己在院中奔跑,他不停的躲避著障礙物,不停的摔倒爬起來再次敲擊這房門,可是沒有聲音,一切都是那麼死寂…
是夜,所有人都睡得這麼死,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竟然沒驚醒一個人。
身後的走廊一條火龍衝了過來,還沒到近前撲鼻的煙味就嗆的直咳嗽,火光舔舐著他的身體,就在吞噬的前一秒關叨叨猛然驚醒。
關叨叨渙散的眼睛逐漸聚焦,那種不明所以的刺痛還在心底蔓延,絕望,壓抑,憤怒…
可是為什麼,他為什麼會有這種情緒?
眼神由渙散變成了疑惑,他伸手撫摸自己臉上晶瑩的淚珠,眼神中的疑惑油然而生,心底的絕望還在持續蔓延。
本應該鬨騰的孩子變成了這副樣子,解語臣沒由來的感受到一陣心疼,他不知道關叨叨到底經曆了什麼,隻知道現在的他很疑惑,也很…悲傷。
“叨叨?”
這一聲擔憂的語氣像是打開了某種開關,麵前的人明明麵帶著不解,但是眼眶中的淚水就是止不住的滴落,他用手一遍一遍的抹去淚水語氣帶著含糊與疑惑:“老板…我好像…生病了。”
我好像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了…我是不是生病了?
解語臣將關叨叨摟在懷裡不斷的安撫著他的情緒,清冷的聲線難得摻雜了一絲溫柔。
“你沒有病,隻是有些困了,睡一覺就好了,睡一覺一切都過去了。”
哼唱的戲曲婉轉悠揚,寂靜的夜晚帶著幾絲相依為命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