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成親(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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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到了。”

他無聲吐字,卻似一聲驚雷。

南般若渾身血液刹那間凍結成冰。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周遭空氣凝固,讓她無法呼吸。

她顫眸盯著他的臉,用儘所有力氣,艱難發出聲音:“我父母兄長呢?”

他輕笑:“你猜。”

南般若兩眼發黑。

世界變得模糊,隻有他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銳利清晰。

七仙女驚道:“你你你——你什麼人!哪兒冒出來的!怎麼走路沒聲音,跟鬼一樣!”

太微皺眉:“立刻從姑娘身邊離開!”

忽地,二人整齊倒吸了一口涼氣。

青年的長相和氣質太過突出,讓人本能忽略了他的著裝。此刻後知後覺,他這一身打扮,分明就是新郎官。

新郎官?

藺青陽!他是藺青陽!

二人麵色大變,鏘一聲舉起兵刃。

藺青陽在笑,眸底卻有冰涼的殺意。

“退後。”南般若深喘一口氣,爆破般吐出聲音,“彆動,退後!”

七仙女和太微身手不錯,但是對上藺青陽本尊,她們根本不是一合之敵,上前隻會白白送命。

能頂得住藺青陽的隻有阿父。

阿父……

阿父怎麼樣了,為什麼出現在這裡的人是藺青陽?

南般若渾身發抖,骨子裡一股一股滲出寒意來。

她不敢想。

藺青陽替她披好大氅,修長的手指拿起左右兩根細長緞帶,不緊不慢繞到她頸前。

他微垂雙眸,姿態溫存,認認真真開始打結。

指側硬繭和冰涼緞帶時而擦過她的肌膚,激起一陣陣戰栗。

他手大,五指張開,輕易就可以握住她整根雪白的頸子,他也可以交叉這兩條緞帶,當著侍衛的麵,慢慢把她勒死。

南般若胸膛不停起伏,不自覺地分開唇瓣,一下一下輕輕倒氣。

壓迫和窒息的感覺喚起了一段很壞的記憶。

那是在藺青陽娶了宣姮之後、宣赫禪讓皇位之前,有一陣,藺青陽對她殺心很重。

她的存在似乎給他帶來了不必要的麻煩。

好幾次行事中途,掐在她腰上的大手漸漸遊離到她頸項,收緊,然後發瘋一般掠奪,似是最後一次擷取,要將她吞吃殆儘。

每次昏厥過去,她都不敢確定自己還會不會再醒。

她用儘所有的意誌力不去反抗,隻用迷離的眼神癡望著他,用動情的身軀勾纏著他,賭他一次舍不得。

她“贏”了一次又一次。

輸一次,就是死。

終於,耳邊輕微一聲繃響,喚回了南般若的神智。

藺青陽替她係好了緞帶。

“姑娘!”“姑娘!”

南般若的性命懸在藺青陽手上,七仙女與太微再如何焦灼也不敢妄動,隻壓著嗓子緊張地喚她。

“我沒事。”南般若扯唇笑了笑,“你們退後。”

她順著藺青陽的手,望向他的眼睛。

他的臉上沒有多餘情緒,仿佛戴了一張名為“新郎”的假麵具——春風得意,意氣風發,眉梢眼角俱是溫柔。

她問他:“你想做什麼?”

藺青陽失笑:“接親啊,不然呢?”

一陣亂風吹過,兩件大紅喜服袍尾糾纏。

他誠意滿滿,親自來到她家門前,長身玉立,言笑晏晏,好像當真是來與她永結同心的。

他俯身把她打橫抱起來。

七仙女與太微焦急迎上前,他隻側眸瞥過一眼,森冷恐怖的威壓便將二人硬生生逼退,嘴角溢出血來。

他提步往外走,每一步如鬼魅般掠出十數丈,一晃眼就消失在視野外。

“姑娘被抓走了,怎麼辦!太微,怎麼辦!”

“找主君,隻有主君才能救姑娘。”

“可是……”

兩個人絕望地看向前方禁域。

禁域仍然封閉,裡麵究竟發了什麼,外人無從知曉。

主君他們究竟怎麼樣了?

為什麼出來的竟是藺青陽?

藺青陽行動太快,左右兩側瓊樓飛速掠過,化成了兩條令人眼花繚亂的光帶。

他的身軀堅硬得像鐵,箍住她,像掙不脫的枷鎖。

南般若的心臟仿佛沉入了冰凍的深海。

她不怕死,此刻卻有比死更可怕的事情——她的家人,究竟怎麼樣了?

藺青陽顯然很清楚這一點,他是個冷血的獵手,不會告訴她答案,而是愉悅地享受她的焦灼和恐懼。

“唰——!”

身後衣袂緩緩落下。

他抱著她,停在了一座宅院前。

這不是他在上京的宅邸東君府,而是前世安置她的那座二進小院。

他提步前行,踏過門檻。

兩扇院門自動敞開,又在他身後沉沉闔上。

院子裡掛滿了大紅燈籠,每一扇窗都貼了喜字,每一道梁都懸了紅綢,外院空闊處擺了數桌席麵,有肉有酒,隻是空無一人。

他抱著她往裡走,穿過滿院冷冰冰的大紅喜慶。

行至前庭,藺青陽躬身把她放到地下。

南般若本能想要倒退,被他抬手拽住了胳膊。

他閒閒扯著她,力道巨大,她被迫踉蹌跟著他走。

往前幾步,停在大堂下。

他露出了一點為難的神色,沉吟片刻,歎氣:“怎麼辦,喜婆死了。”

俯身,問她,“如何拜堂?”

南般若抿唇不語。

從前她能和他虛與委蛇,是因為他不知道她真正的心思,他自信已經征服了她,她可以隱忍,等待致命一擊的機會。

而經曆過那一場飛升絕殺,她便已經徹底暴露了自己,再向他示弱沒有任何意義。

見她不理,藺青陽又歎了口氣:“隻好我來。”

他拉著她轉過身,麵朝北。

“一拜天地!”他喊。

南般若不可思議地望向他。

藺青陽生了一副極好的皮囊,骨相優越,皮相也漂亮。一身紅衣襯得他風姿卓絕。

他喊完,笑吟吟拜下。

動作忽一頓,他彎著身,側眸瞥向她。

南般若隻覺後背一冷。

一隻大手摁住她後腦和脖子,不可抗拒的力量壓著她,與他一齊拜下。

她在他掌心微弱地違抗,仿佛撓癢。

一拜到底。

拜完天地,他隨手把她拎正,押著她轉過身。

南般若身子骨弱,在禁域外守了大半日已是疲憊不堪,又經曆這番劫持,心力幾乎耗儘。

驟然一起一落,隻覺兩眼發黑,地轉天旋。

他好心讓她緩了緩。

等待那陣眩暈勁兒過去,南般若被迫循著他掌控的方向,抬眸望向廳堂。

一幕陰沉沉的畫麵陡然撞入視野。

霎那,呼吸消失,血液倒流。

隻見幽森紅燭之間,靜靜地坐著兩位“高堂”。

他們身穿暗紅色的落地長衫,既像長輩在婚宴上穿的吉服,又像……壽衣。

紅燭照不亮廳堂深處,鶴椅裡那兩個人的麵孔模糊在昏暗中,隱約隻知道掛著一臉笑容。

無聲無息,一動不動。

不是活人的樣子。

熟悉的身形,正是她的父母雙親。

南般若瞳孔震顫,臉上唰地沒了血色。

‘阿父……阿母……不——!’

她崩潰往前衝,卻被藺青陽的大手扣著後腦勺,朝著廳中重重拜下!

“二拜高堂!”他的嗓音如清泉擊玉,愉悅至極。

南般若的身軀無法抑製地劇烈顫抖。

“藺青陽……藺青陽!”

她掙不脫他的轄製,被迫跟隨他,端端正正躬身拜到底。

起身時,視線已然一片模糊。

她用力喘息,拚命掙紮往前衝,卻被他輕鬆單手製住。

他笑吟吟垂眸看她。

“夫妻對拜。”

南般若喉間腥甜,目光若是能殺人,眼前這個人已被她淩遲千百遍。

他的手依舊摁著她後腦。

對拜並不那麼順手,但也難不倒藺青陽。

他個子高,手臂長,五指一轉,抓著她轉過半圈,與他麵對麵。

她隻到他胸口,輕易就被他按著頭,與他深深對拜。

“禮成。”

他語氣飄忽,儼然已有幾分意興闌珊。

禁錮南般若的力量陡然消失,他甚至沒有耐心把她拎起來。

她大口喘息著,踉蹌倒退兩步,堪堪站穩。

來不及抹去驚懼的眼淚,她轉過身,飛身撲向大堂。

他在她身後發出一陣陣壓抑不住的、輕而低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越過門檻時,南般若前膝重重一絆,差一點摔倒。

她趔趄撞進大堂。

紅燭幽幽搖晃,刺出一道道尖銳的十字光,將堂中場景切割成一塊一塊。

她無法分辨自己的心臟還有沒有在跳。

雙耳嗡嗡亂響,深一腳淺一腳好像踩著棉花。

她連摔帶撲,跌到了鬆鶴椅下。

壽衣般的長衫下方,端正擺了兩雙穿著壽靴的腳。

南般若用力張大嘴巴,掙紮著抬起手,拽住垂在膝下的衣擺,艱難仰起頭。

入手一片冰冷粗糙。

“嚓。”

布料發出奇怪的聲響。

她顧不上深究,顫抖的視線落向紅燭陰影下的兩張臉。

兩位“高堂”麵孔死白,好像糊了白色厚石灰。兩頰點著酡紅,嘴巴裂到耳根。

南般若瞳仁猛然一震。

不是活人。

也不是死人。

是兩隻……紙紮的人。

愣怔片刻,她捂住心口,驀地嗆咳起來,咳到撕心裂肺。

顯然,一刀殺了她已經滿足不了藺青陽了。

他要玩弄她,折磨她,以泄心頭之恨。

身後有腳步聲靠近。

他的影子像無光的深淵,漫過來,將她徹底吞沒。

她抬眸望去,背著光,看不見他的表情,隻知道漆黑的眼睛裡閃動著兩點冷光,仿佛幽綠的陰火。

他站定在她身前,唇角一點點咧開。

明暗光影間,他比那紙紮人更不像活物。

這個惡鬼一樣的男人低低笑著宣布:“吉時已至,送入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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