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大家都知道林芝要走，雖然知道她還要回來，但還是做了餐豐盛的早飯，當是給她餞行了。
一餐早飯吃完，天也露出了微光，李將軍親自送她上馬，“一路小心！”
林芝看著他，恍惚看見三哥一般，眼裡含著淚看著他，笑笑，說聲：“好！”
哽咽的聲音，讓李將軍也有些不舍，但仍是衝她笑著。
再深深的看眼角屯堡，和甕城中那塊豎立的石碑，林芝狠心一回頭，衝李將軍抱拳辭行，一提韁繩催馬衝向晨光中。
……
“回來了。”
林淵養了近兩個月的傷，沒有多少好轉，常氣喘、咳嗽，也不愛飲食，身形日漸消瘦。林允業常急得為他找好藥，可是這邊的天氣寒涼，根本不適應林淵養病。
可遞上去的奏本還沒有回複，林淵做為主官不敢輕易離開，隻得耐心等待。
“爹爹今日覺得如何。可想吃點什麼，我看廚房有雞肉，給您做碗雞肉餛飩吧。”
看林淵搖頭，又說：“那做湯麵吃。”
林淵自受傷未愈，味口一直不好，高大、強健的身軀瘦削很多，整日靠在床上，人還是沒有精神。
這樣虛弱的父親，與他之前龍行虎步、爽朗健壯的模樣簡直似兩個人一般。林芝心裡難過，不敢在父親麵前表露。
看著女兒一臉的擔憂，林淵笑著點頭，林芝立即蹦跳著跑出門去。
拿熬得濃香的雞湯煮了把麵條，撕碎雞肉鋪在麵湯上，小心的端到林淵麵前。
看著女兒的心意，林淵滿心歡喜，雖沒有食欲，還是勉強吃了兩口。
林芝也不強求，讓人撤下去，侍候著林淵擦洗手臉，然後陪在一旁，幫他讀林允業送來的公文。
林淵的體力不繼，坐著聽會兒公文，讓林芝幫著做了幾份批複，便躺下睡了。
林芝小心退出房，突然見到趙頫。
見到林芝衝自己壓壓手，示意自己放輕腳步，趙頫當下便站在院中，壓著笑意，待她走近自己。
“什麼時候回來的。”特意壓低聲音的話一出口，趙頫隻覺得臉上有點發燒，好似一個丈夫正在詢問剛剛歸家的……
咳咳——
趙頫輕咳掩飾著自己的小心思。
聽見他咳，林芝怕他吵醒父親，忙拉著他的手腕，出了院子。
兩人站在長廊下。
趙頫看著一身深色衣袍的林芝，悄悄輕撫手腕，心裡暗暗歎氣。
這是在給林允武守孝呢！
好好一個小姑娘，整天穿著男裝，混在男人堆裡，風裡來雨裡去，滿心隻有彆人，卻沒有她自己。
趙頫細細打量林芝，見她消瘦的臉上有被風雪凍傷的紅腫，嘴唇也乾裂的露著血絲，眼裡泛著淚光。想到她剛從林淵的屋裡出來，輕輕一歎。
林淵的病到沒什麼大礙，目前隻需精心調養著就行。反倒是這丫頭，一直都困在林允武戰亡的陰影裡，近乎自虐般的過著邊軍的生活，哪還有往日裡的巧笑兮兮、靈動活潑的模樣。
“剛回來。你找我爹爹有事？”
林芝對著這人還是有些不自在，說不清為什麼，就是被他看著想躲。她一直也不膽小啊，怎麼會怕他。
林芝悄悄瞟眼身旁的趙頫，見他又看著自己，忙把臉側開，看著彆處。
“沒什麼。”本來想找個借口說是來找林淵，見到林芝的樣子，趙頫舌頭打著轉兒說道：“聽說你回來了，過來看看你。”
我有什麼好看的？
見林芝對自己的話沒反應，趙頫有點氣又有點無奈。
“林伯父的請奏已經下來了，可以回京去養病，我們也要回京，正好順路。想來問問，要不要一起走。”
為了能與林淵一同回京，他可是用了許多心思呢。想到為了能讓林淵儘快回京、讓京裡儘快完成北戎和談條約的核定，都是他在背後使了力。心裡得意洋洋，偏還不想告訴林芝，就想看看，她能不能體會到他的心呐。
林芝聽了，第一個念頭儘是不願。
她馬上想到，與趙頫一路同行，各地官府或許會因為他和談使臣的身份給予便利，自己爹爹也能跟著沾光，那樣一路也能少些停頓，快些回到京裡。
“我才剛回來，不知爹爹和大哥哥的安排，要不，等我先問過，再與你商量。”林芝不知父親和大哥哥的安排，不敢貿然答應。又怕趙頫不高興，小心地看他。
趙頫看她這小心翼翼的模樣，心裡就一痛，微笑著說：“好，我這邊不急，什麼時候都行。我這邊還有郎中，他醫術高明，經驗豐富，一路上有他照顧林伯父，你無需太過擔心。
林芝想說，大夫她們會自己請，又感覺這樣回絕人家的好意不禮貌，便點點頭，什麼也沒說。
趙頫看她一副疲憊的樣子，有些不舍的告辭。
送趙頫出了主院，林芝一個人走到花園裡的涼亭裡坐下，看著被雪覆蓋的花園，安靜的能聽得見雪花飄落的聲音。她心裡慌亂不安，擔憂父親的身體，害怕麵對母親、不敢由自己告訴她三哥的事，放不下角屯堡。
原先枯死的花枝、乾涸的池塘都被雪覆蓋，鬆鬆軟軟的一層，還怪好看。
是不是世間所有的一切醃臢（a,za，都能被雪覆蓋，然後再一切重來？
就在這時，一陣風吹過，卷起幾片雪花，飄落在她的臉上。林芝抬手，輕輕把雪花抹到手中，看著飄舞的雪花，好似看見身著春日騎裝，歡欣大笑的三哥在衝她笑。
林芝一怔，站起跟著追上去，可是一陣風吹過，卷著雪花打散他的身影。
林芝再也禁不住，捧著手上的雪花捂在心口，低聲嗚咽。
趙頫遠遠看著，輕輕走到她身邊，輕輕的、伸出手，握住林芝的肩。
院門外的林允文看著，臉上也早被淚水打濕，他轉身越過身旁的侍從急聲說句：“送大小姐回去。”
侍從看他疾步走了，隻得回頭看著院中的那兩人，正頭疼怎麼去說，林芝已經與那位趙公子分開，走了。獨留下趙公子，還站在雪地裡，朝著她望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