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振國知道了!
這個念頭在淩風腦海中炸開,卻在零點零一秒內被他那非人的理性徹底碾碎、重組。
不對。
他不知道。
秦振國的用詞是“銜尾蛇印記”,這是一個通過軍方最頂尖設備捕捉到異常能量波動後,強行賦予的代號。如果他真的洞悉了這枚印記的本質——靈魂追蹤、視野共享、潛意識誘導——他此刻絕不會如此“平靜”,而是會直接將秦攬月,他自己的女兒,列為最高級彆的生物威脅,進行絕對隔離。
他隻是在詐我。
用一個他自己都不完全理解的情報,來壓垮我的心理防線。
想通這一切,淩風那顆因瞬間警覺而收縮到極致的瞳孔,重新舒張開來,恢複了那份標誌性的、仿佛對一切都漠不關心的慵懶。
他非但沒有解釋,反而迎著秦振國那幾乎要殺人的目光,露出了一個狂妄到極點的笑容。
“將軍,你用詞不當。”
淩風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回蕩在死寂的審訊室內,每一個字都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
“她身上那東西,不是敵人留下的印記。”他懶洋洋地靠回椅背,雙手交疊在腦後,姿態輕鬆得像是在自家客廳,“那是我故意留給敵人的‘眼睛’。”
此言一出,秦振國那張由鋼鐵意誌鑄就的臉龐,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皸裂。他眼中的殺氣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錯愕與荒謬。
淩風沒有給他思考的時間,開始了自己精心編織的彌天大謊,將整件事徹底倒因為果。
“從她抵達江城的第一天,我就知道她身上不乾淨。與其費力清除一個可能會驚動背後主人的小玩意兒,不如將計就計。”淩風的語氣平淡得像是在陳述一個既定事實,“所以,江城一戰,從頭到尾,都是一場戲。一場演給那雙‘眼睛’背後的人看的戲。”
“我故意展現出超出常規的力量,故意讓他們看到我能竊取信仰、吸收天基武器,讓他們對我產生錯誤的評估。讓他們以為,我隻是一個強大、但可以被理解的‘天才’。這一切,都是為了引出藏得更深的大魚。”
這個解釋漏洞百出,充滿了邏輯上的斷層。但它卻完美地契合了淩風一直以來所展現出的那種“運籌帷幄、視眾生為棋子”的狂人形象。一個能將友軍的滅城打擊都算計進去的瘋子,提前發現一枚小小的印記,並將其反向利用,似乎……也並非完全不可能。
這荒謬的解釋,反而比“我沒發現”這個真相,更符合秦振國心中對“淩風”這個存在的側寫。
將軍臉上的表情劇烈變幻,他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許久,他揮了揮手,審訊室內的所有監控設備,在一瞬間全部關閉。他那緊繃的、屬於將軍的肩膀,肉眼可見地垮塌了下去。
“他們都出去。”他的聲音沙啞,帶著無法掩飾的疲憊。
審訊室的大門無聲滑開,又無聲關閉。
偌大的空間裡,隻剩下他們二人。
秦振國終於撕下了那副冷酷的麵具,他繞過長桌,頹然地坐在淩風對麵,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裡,交織著一個統帥的掙紮和一個父親的痛苦。
“我懷疑她……很久了。”
他的聲音低沉到近乎耳語,仿佛每一個字都耗儘了他巨大的力氣。
“軍部數次針對‘銜尾蛇’的重大行動,都在關鍵時刻功虧一簣。所有線索,最終都隱隱指向了與攬月有關的情報鏈。她是我的女兒,是東部戰區最耀眼的新星……我不敢查,也不忍查。”
真相,在這一刻被無情地揭開。
“‘零點協議’,既是絕境下的軍事預案,更是我的一場豪賭。”秦振國盯著淩風,眼中翻湧著後怕與慶幸,“我賭你能創造奇跡,將江城從深淵裡拉回來。我也在賭……用這場極致的生死危機,能將她身上藏著的‘毒’,徹底逼出來。”
原來如此。
這既是一場滅城的考驗,也是一位父親絕望的求救。
淩風看著眼前這個卸下所有偽裝的男人,知道時機已經成熟。
“那不是毒,至少不完全是。”他收起了那份偽裝的狂妄,第一次用平等的、技術性的口吻說道,“【銜尾蛇之印】,高階靈魂追蹤型印記。效果有三:一,鎖定靈魂氣息,不可驅散;二,被動共享部分視野與核心情緒波動;三,當目標精神出現巨大缺口,如你之前逼迫她時產生的絕望,可被遠端激活,進行微弱的潛意識誘導。”
為了證明自己所言非虛,淩風甚至沒有看周圍,隻是隨意地朝著天花板一指。
“就比如這間號稱絕對屏蔽的‘歸零地’,它的能量循環係統,在左側第三塊天花板下方三點七二米處,有一個直徑零點零三毫米的結構冗餘。這個缺陷從它建成之日就存在了,會導致能量屏蔽在每秒三萬赫茲的特定頻率下,產生萬分之一點三的泄露。你們的設計師,知道嗎?”
秦振國猛地抬頭,眼中爆發出駭人的精光。
這個缺陷,是“蒼穹之盾”的最高機密,是隻有他和總設計師才知道的、用於緊急情況下接收外部信息的“後門”!
他徹底被震撼了。
他看著眼前的年輕人,不再是將他看作一個天才,或是一個威脅,而是在看一個無法理解、無法衡量的……怪物。
良久的沉默後,空氣仿佛凝固。秦振國用沙啞到幾乎破碎的聲音,問出了那個最關鍵的問題。
“能……移除嗎?”
淩風給出了冰冷而殘酷的答案。
“移除,她就死了。印記與她的靈魂本源深度融合,強行剝離,她的靈魂會像被撕碎的紙一樣,當場崩潰。”
“砰!”
秦振國一拳狠狠砸在身旁的金屬牆壁上,堅固的合金被砸出一個清晰的拳印。將軍的鐵血與父親的柔情在他臉上劇烈交戰,最終,所有的情緒都化為了一聲長長的、充滿了無力感的歎息。
他意識到,想要救女兒,想要鏟除“銜尾蛇”這顆毒瘤,眼前的年輕人,是他唯一的,也是最後的破局之法。
一場決定共和國東部戰區未來走向,甚至可能影響整個國家安全格局的秘密談判,就在這間代號“歸零地”的審訊室內,悄然展開。
淩風要資源,海量的資源,用以升級係統,推演更強的陣法,來應對那個來自未知神域的“主人”。
秦振國要解決心腹大患,要一個能徹底根除銜尾蛇威脅的方案,要一個能救回女兒的希望。
談判的最後,秦振國那雙本已疲憊的眼睛,再一次燃起了火焰,那是一種混雜著決絕與瘋狂的火焰,他死死盯著淩風,提出了一個讓淩風都感到心驚肉跳的計劃。
“既然無法移除,”秦振國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那就讓它變成我們的武器!”
他的身體微微前傾,一股屬於戰區統帥的磅礴氣勢轟然爆發,將室內壓抑的空氣都攪動起來。
“我要你,以攬月為陣眼,以她的靈魂為戰場,布下一個能欺騙神明、逆轉因果的‘信息迷宮’!敵人以為自己在看著我們,我要讓他們看到的,全都是我們想讓他們看到的假象!我要讓她,成為我們刺入敵人心臟最鋒利、最隱蔽的雙麵間諜!”
這個計劃,瘋狂到了極致。
這已經不是在走鋼絲,而是在刀尖上起舞。
“作為交換,”秦振國深吸一口氣,眼中閃爍著賭上一切的光芒,“我,秦振國,以及我所能調動的,整個東部戰區的指揮權柄,願意成為你的下一個‘陣眼’!”
淩風的瞳孔,終於真正地收縮了。
一個掌控著數百萬軍隊、無數戰爭要塞、代表著一個國家最高暴力機器之一的sss級強者,主動要求成為“陣眼”。這已經不是肥得流油了,這是直接送了他一座金山。
“但是,作為代價。”秦振國話鋒一轉,目光變得銳利如刀,直刺淩風的靈魂深處,“你的【陣眼契約】,也必須向我,向這個國家,開放最高權限。從今天起,你的力量,要為這個國家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