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無聲的、染血的嘲諷口型——“容器?”——如同淬毒的冰錐,狠狠紮進雲夙那雙燃燒著實驗狂熱的寒眸!
他眼中翻騰的暴怒與被打擾的冰冷殺意,瞬間凝滯,隨即被一種更深的、被螻蟻反噬的極致陰鷙所取代!那張清絕出塵的臉,在幽藍燈火和毒血汙漬的映襯下,第一次扭曲出近乎猙獰的弧度!周身散發的寒氣,讓石室內本就刺骨的低溫驟降,連寒玉床似乎都發出細微的呻吟!
“轟——!!!”
第三聲、更狂暴的撞擊如同驚雷在石門上炸響!巨大的門軸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門縫邊緣簌簌落下碎石粉塵!整麵石壁都在劇烈震顫!
“雲夙!開門!否則休怪本王踏平你這藥王穀!”蕭徹的怒吼如同實質的衝擊波,穿透石門,帶著戰場屍山血海的鐵血煞氣,狠狠撞入石室!
“雲穀主!裡麵到底發生了何事?!夫人若有閃失,你藥王穀擔待不起!”沈硯的聲音緊隨其後,強行壓抑的驚怒下,是徹底撕破偽裝的冰冷威脅!
“嘖嘖,雲兄,動靜鬨這麼大,莫非真把嫂夫人當藥材煉了?這可不合規矩啊!”謝玉麟的輕佻話語如同毒蛇吐信,陰冷滑膩。
門外的逼迫,已至!
“鎖門!”雲夙的聲音如同萬年玄冰炸裂,帶著前所未有的森然殺機!他猛地揮手,指向那兩名僵立的弟子,眼神冰冷如視死物!
那兩名弟子渾身一顫,瞬間從驚愕中回神,眼中隻剩下對穀主絕對命令的服從!一人如同鬼魅般撲向石門內側一個不起眼的機括旋鈕,另一人則猛地抓起身旁沉重的鎖魂鏈,鏈端閃爍著幽綠寒芒的倒鉤骨釘,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毫不猶豫地朝我釘下的右肩狠狠紮來!意圖在門破前,徹底封死我的反抗!
要成為真正的“容器”了!被釘死在祭台上!
這念頭帶來的恐懼,混合著體內凶靈與牽機引慘烈廝殺帶來的靈魂撕裂感,如同最猛烈的毒藥灌入識海!那剛剛因嘲諷雲夙而升起的一絲扭曲快意,瞬間被無邊的絕望淹沒!
就在那幽綠骨釘即將刺穿皮肉的刹那——
“轟隆——!!!”
一聲石破天驚的巨響!
厚重的、刻滿符文的石門,終於在那三位絕頂高手持續的狂暴轟擊下,如同被巨神之錘砸中的朽木,轟然向內爆裂開來!無數碎石裹挾著狂暴的氣勁,如同密集的炮彈般激射而入!煙塵彌漫,刺目的、混雜著風雨濕氣的光線猛地湧入這幽閉的死亡囚籠!
三道裹挾著驚人威壓的身影,如同掙脫囚籠的凶獸,悍然闖入!
當先一人,正是蕭徹!魁梧的身軀撞碎煙塵,玄色勁裝上沾染著石屑,鷹眸如電,瞬間掃過石室!當他看清寒玉床上那觸目驚心的一幕時——渾身皮膚青黑赤紅交替、布滿潰爛腐蝕傷口、身體在劇痛中瘋狂痙攣、一名弟子正手持倒鉤骨釘狠狠紮下——滔天怒火瞬間點燃!
“找死——!”蕭徹的怒吼如同虎嘯山林!他甚至沒有看清那弟子是誰,身體已化作一道狂暴的玄色颶風!蒲扇般的大手裹挾著撕裂空氣的恐怖力量,後發先至,狠狠拍在那名手持鎖魂鏈的弟子後心!
“噗——!”
那弟子連慘叫都未及發出,身體如同破麻袋般被巨力拍飛,狠狠撞在遠處浸泡著詭異標本的琉璃罐上!“嘩啦”巨響,琉璃碎裂,粘稠的藥液和裡麵扭曲的物體潑灑一地!那弟子胸口深深凹陷,口中鮮血混合著內臟碎片狂噴,瞬間斃命!
緊隨其後的沈硯,雨過天青的袍角在勁風中獵獵作響。當他看清寒玉床上我的慘狀,尤其是大腿那被剜開、深可見骨、仍在滲著黑血的猙獰傷口時,瞳孔驟然收縮!那張溫潤假麵徹底碎裂,隻剩下鐵青的震怒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悸!他目光如毒蛇般瞬間鎖定站在床邊的雲夙,以及雲夙手背上那明顯被腐蝕的傷口、沾染毒血的狼狽衣袍!
“雲夙!你好大的膽子!”沈硯的聲音如同淬了冰的刀鋒,每一個字都帶著刻骨的寒意,“這便是你藥王穀的‘救治’?!”他身形一晃,已擋在寒玉床前,看似護持,實則目光銳利如鷹,瞬間掃過我緊攥著烏沉匕首、鮮血淋漓的右手,以及匕首鞘身上那詭異吸吮著鮮血的異獸圖騰!眼底深處,貪婪與忌憚交織!
謝玉麟最後一個踏入,絳紫色的雲紋錦袍在彌漫的煙塵和幽藍火光下顯得妖異。他玉骨折扇“啪”地展開,掩住口鼻,似乎嫌棄這濃烈的血腥和藥味,但那微眯的桃花眼卻精光爆射,瞬間將石室內的一切儘收眼底——爆裂的石門、斃命的弟子、破碎的琉璃罐、地上抽搐的恐怖藥人、雲夙的狼狽、沈硯的震怒、蕭徹的狂暴,以及寒玉床上如同被獻祭般淒慘的我!他搖扇的動作微微一頓,唇角那抹慣常的玩味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洞悉了某種可怕真相的凝重。
“嗬…嗬…”我躺在冰冷的寒玉床上,身體因劇痛和體內力量的瘋狂衝突而不受控製地痙攣。闖入者帶來的混亂氣流,混合著門外湧入的冰冷濕氣,刺激著潰爛的傷口,帶來新一輪撕裂般的痛楚。視線在劇痛和眩暈中模糊晃動,隻能看到三道高大的、散發著不同恐怖氣息的身影,如同三座新的大山,重重壓在頭頂,取代了之前的“獄卒”,帶來了更窒息、更複雜的壓迫!
石室內,死一般的寂靜。隻有地上藥人“嗬嗬”的喘息、琉璃罐藥液滴落的“嗒嗒”聲、以及我粗重艱難的呼吸,在彌漫的煙塵和濃烈的血腥藥味中回響。
雲夙緩緩轉過身。
他素青的衣袍沾染著大片暗紅汙穢,手背上的腐蝕傷在幽藍燈火下觸目驚心。但他臉上的猙獰和暴怒已消失不見,重新覆上了一層比萬載玄冰更冷、更硬的漠然。那雙寒潭深眸,平靜地掃過殺氣騰騰的蕭徹、震怒陰鷙的沈硯、以及神色凝重的謝玉麟,最終,落回寒玉床上氣息奄奄的我身上。
他的目光,如同在審視一件被打斷了關鍵工序、價值大打折扣的殘次品,冰冷得不帶一絲溫度。
“諸位,”雲夙開口,聲音恢複了那玉石相擊的清冷,卻比任何時候都更刺骨,更壓抑,“擅闖藥王穀秘室,殺我穀中弟子,是何道理?”
“道理?!”蕭徹一步踏前,魁梧的身軀帶著狂暴的壓迫感,戰靴踏在碎石上發出刺耳的碎裂聲,鷹眸噴火般死死盯著雲夙,“本王倒要問問你!你對她做了什麼?!這他媽叫救人?!你這鬼窟裡藏著的,都是些什麼鬼東西!”他大手一指地上那仍在抽搐的恐怖藥人和破碎的琉璃罐,煞氣衝天!
沈硯也上前一步,與蕭徹隱隱成犄角之勢,將雲夙圍在當中,聲音冷得掉冰渣:“雲穀主,我需要一個解釋!一個關於我夫人為何變成這般模樣、以及你手上傷口和這滿室毒血、藥人的解釋!否則…”他目光掃過地上那具弟子屍體,未儘之意不言而喻。
謝玉麟搖著扇子,看似閒適地踱步到寒玉床邊,目光卻如毒蛇般在我身上逡巡,尤其在匕首和我皮膚上交替閃爍的青黑冰紋與金紅火痕上停留最久。“雲兄,”他慢悠悠地開口,聲音帶著一絲虛偽的關切,“嫂夫人這情形…似乎不隻是牽機引那麼簡單吧?這匕首…嘖嘖,好生凶戾的氣息,方才那幾聲‘獸吼’,怕也是它的功勞?雲兄以毒攻毒的法子,當真…彆開生麵啊。”他話鋒一轉,扇尖虛點雲夙,“隻是,玩火玩到差點燒了自家房子,還驚動了我們哥幾個,這代價,是不是太大了點?”
三人的質問,如同三把無形的枷鎖,同時鎖向雲夙!
雲夙孤身立於三人形成的威壓圈中,素青的袍子無風自動。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唯有那雙寒眸深處,仿佛有冰封的火山在無聲地翻湧。他無視了蕭徹的暴怒和沈硯的威脅,目光最終定格在謝玉麟臉上,又緩緩移開,掃過寒玉床。
“牽機引入髓,心脈已朽,七日必死。”他的聲音毫無波瀾,如同在宣讀冰冷的醫理,“非常之毒,需非常之法。以藥人之毒煞為引,引動她體內潛藏的異力衝撞牽機核心,是唯一生機。凶險,但值得一搏。”
他頓了頓,寒眸轉向我,那眼神冰冷得如同手術刀在剝離皮肉。
“至於這凶兵之靈反噬,與毒煞之力在其體內失控絞殺…嗬,”他發出一聲極輕、卻冰冷刺骨的嗤笑,“皆因諸位破門驚擾,致使行功中斷,力場反衝。”
——他將所有罪責,全數推給了闖入的三人!更是點明了匕首的“凶兵之靈”和我體內潛藏的“異力”!
“什麼?!”蕭徹勃然色變。
“異力?!”沈硯瞳孔驟縮。
“凶兵之靈?!”謝玉麟搖扇的手猛地頓住,桃花眼中精光爆射,瞬間聚焦在我緊握的匕首上!
三道目光,如同六把燒紅的烙鐵,瞬間從雲夙身上移開,帶著無與倫比的震驚、貪婪、忌憚和探究,死死地、牢牢地釘在了我——以及我手中那柄吸吮著鮮血、鞘身異獸圖騰仿佛在幽藍燈火下蠕動的烏沉匕首上!
石室內剛剛因闖入而打破的死寂,瞬間被一種更粘稠、更危險、充滿了赤裸裸算計與掠奪欲望的窒息感所取代!
寒玉床的冰冷,仿佛順著脊椎瞬間爬滿了全身。
“嗬…”我艱難地扯動了一下嘴角,想笑,卻隻噴出一口帶著黑紫色血塊的汙血。意識在劇痛、眩暈和那三股如同實質的、要將我連同匕首一起生吞活剝的目光絞殺下,再次滑向黑暗的深淵。
在徹底沉淪前,模糊的視野裡,隻剩下雲夙那張冰冷漠然、卻仿佛掌控著一切的臉。他微微垂眸,看著自己手背上那仍在蔓延的青黑色毒痕,薄唇無聲地翕動了一下。
一個無聲的、冰冷的命令口型,清晰地印入我即將潰散的意識:
“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