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晚找了個陸遠澤去團部的下午,換上不起眼的舊衣服,揣上猴三給她的地址,再次溜到了鎮上。這次她沒去黑市,而是七拐八繞,找到了猴三說的那個位於鎮子邊緣、門口掛著個破舊“廢品收購站”牌子的院子。
敲開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猴三那張精明的臉露了出來,看到是她,立刻堆上熱情的笑:“哎喲!蘇大夫!您可算來了!快請進快請進!”
院子不大,堆滿了各種廢舊金屬和雜物,看起來就是個普通的廢品站。猴三把蘇晚晚讓進一間還算乾淨的小屋,關上了門。
“猴三哥,東西帶來了。”
蘇晚晚壓低聲音,也不廢話,將背後背著的小包袱打開。
幾包拆了外包裝隻剩下透明塑料袋的壓縮餅乾,兩罐同樣撕掉標簽的午餐肉罐頭,一小袋用普通油紙包好的大白兔奶糖,還有幾塊用深色粗布包著的深色純棉厚襪子和勞保手套。最顯眼的,是一大卷深藍色的確良布料,疊得整整齊齊。
猴三的眼睛瞬間亮了!他小心翼翼地拿起壓縮餅乾捏了捏,又掂量了一下午餐肉罐頭的分量,再看到那卷嶄新的的確良布料,呼吸都急促了幾分。
“蘇大夫!您真是……太有本事了!”猴三豎起大拇指,壓著興奮,“這可都是緊俏得不能再緊俏的硬貨!特彆是這布料和吃的!您放心,交給我猴三,保證給您賣出最高價!絕不讓您吃虧!”
“嗯,你看著辦,我信得過你。”蘇晚晚點點頭,“價格按之前說好的,你抽三成辛苦費。下次我來拿錢,或者你需要什麼,也可以提前告訴我。”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猴三拍著胸脯保證,小心翼翼地把東西收進一個不起眼的舊木箱裡。他又壓低聲音,“對了,蘇大夫,九爺那邊托我給您帶句話,他傷好多了,他一直記著您的大恩,說您以後在這片有什麼難處,儘管開口。”
蘇晚晚麵上不動聲色:“替我謝謝九爺,舉手之勞,不必掛心。大家互惠互利就好。”她不想跟黑市頭目牽扯太深,保持交易關係最安全。
交易完成,蘇晚晚揣著猴三預付的一點定金,心情輕鬆地往回走。解決了物資出手的渠道,又有了穩定的收入來源,壓在心頭的一塊大石總算落了地。
然而,這份輕鬆沒持續多久。就在她快走到家屬院附近那條相對僻靜的小路時,一個陰魂不散的身影猛地從旁邊的樹後竄了出來,攔住了她的去路。
“晚晚!我可算等到你了!”周文景頭發淩亂,臉色憔悴,眼底帶著血絲和一種孤注一擲的瘋狂。他死死盯著蘇晚晚,像盯著最後的救命稻草。
蘇晚晚下意識後退一步,警惕地看著他:“周文景?你想乾什麼?”
“我想乾什麼?”周文景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尖利起來,“晚晚!我娘我娘快不行了!她咳血了!藥藥斷了!
我求求你,看在我們過去的情分上,借我點錢!就這一次!最後一次!等我娘好了,我做牛做馬還你!”他說著,竟然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伸手就要去抓蘇晚晚的褲腿。
蘇晚晚厭惡地躲開,心裡毫無波瀾,甚至覺得諷刺。過去的情分?那情分早在他和王春妮滾草垛子時就喂了狗了!
“周文景,你娘生病跟我有什麼關係?我欠你的?去找你的王春妮!她才是你對象!”蘇晚晚冷著臉,語氣冰寒,“讓開!再糾纏,我叫保衛科了!”
“蘇晚晚!你怎麼這麼狠心!”周文景見哀求不成,瞬間變了臉,猛地從地上爬起來,“都是你!要不是你斷了錢,我娘怎麼會病成這樣!
你這個狠毒的女人!攀上了高枝就翻臉不認人!她一個人在京市無依無靠,你這是要她死啊!我跟你拚了!”他像一頭被逼急的瘋狗,不管不顧地朝蘇晚晚撲了過來,伸手就想抓她的頭發!
蘇晚晚早有防備,側身躲開,但周文景動作太快,帶著一股同歸於儘的狠勁!眼看那臟手就要碰到她——
“住手!”
一聲暴喝如同驚雷般炸響!
一道矯健的身影如同獵豹般衝了過來!
是程川!他剛才路過,正好撞見這一幕。看到周文景要對蘇晚晚動手,他想也沒想,就衝了出去。
然而他還沒動手,蘇晚晚就一腳踹飛了周文景,蘇晚晚狠辣利索的動作看得程川一愣一愣的,老陸媳婦不簡單啊!
“啊——!”周文景被踹飛出去,重重地摔在滿是碎石塵土的地上,疼得蜷縮成一團,半天爬不起來。
“周文景,你要找死也彆臟了我的手!”蘇晚晚有些厭惡地瞪著周文景。
然後她扭頭看向程川,剛想說聲謝謝,突然間,那股熟悉的、鋪天蓋地的酸楚和悲傷,如同海嘯般再次洶湧襲來!心臟被狠狠揪緊,眼眶瞬間發熱,視線迅速模糊。眼淚,完全不受控製地,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
“嗚……”她甚至來不及掩飾,一聲壓抑的嗚咽就從喉嚨裡溢了出來。
程川懵了!
他看看地上哀嚎的周文景,又看看淚流滿麵、渾身微微發抖的蘇晚晚,徹底慌了神。
剛才還彪悍無比的蘇晚晚怎麼說哭就哭。
他是什麼難以入眼的東西嗎?
“嫂子!嫂子你彆哭啊!是我不好!是我嚇著你了?那混蛋沒傷著你吧?”程川手足無措,想安慰又不敢碰她,急得直冒汗,“老陸!老陸知道我弄哭你,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
哎呦,嫂子,你快彆哭了!”
“不不是”蘇晚晚拚命搖頭,想解釋,可那股洶湧的情緒讓她哽咽得說不出完整的話。
她隻想逃離這裡,逃離程川身邊!她猛地低下頭,用袖子胡亂擦著眼淚,聲音帶著濃重的哭腔:“我我沒事謝謝你程川同誌我先回去了!”
說完,她慌不迭地跑開了,路過周文景時還不忘再踢他一腳。
程川站在原地,看著蘇晚晚消失的方向,又低頭看看還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周文景,隻覺得一個頭兩個大,滿心都是“我到底做錯了什麼”的憋屈和不解。嫂子這反應也太奇怪了!每次見到他就哭?他長得有那麼討人厭嗎?
他煩躁地踢了地上的周文景一腳:“滾!再敢來找嫂子麻煩,老子打斷你的腿!”然後也鬱悶地大步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