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已失,遺跡將於一炷香後……湮滅。】
【倒計時,啟。】
沒有溫度的機械聲,是這方天地最後的規則宣告,響徹炎帝遺跡的每一個角落。
這聲音,是一柄重錘,砸在蕭塵神魂之上。
湮滅?
蕭塵身體僵直,臉色煞白。
他轉動脖頸,目光掃過這座空曠、死寂、再無一物的偏殿。
然後,他笑了。
喉中發出嗬嗬的怪響,像是破風箱在抽動。
隨即,笑聲衝出喉嚨,撕裂地宮的死寂!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湮滅?好一個湮滅!沒有了核心的遺跡,留著做什麼?當然該湮滅!”
“是我!是我來遲一步,核心已失!是我,讓這方大帝遺跡都為之崩塌!”
他狀若瘋魔,七竅之中,金色的神血不斷滲出,混合著淚水,布滿那張扭曲的麵孔。
他的神念不再是探查,而是化作最純粹的毀滅意誌,向外爆發!
轟!
神念化作山崩海嘯,衝刷殿壁!
殿壁之上,古老符文一閃而逝,將他的神念儘數碾碎。
紋絲不動!
“開!”
他咆哮著,用儘最後的氣力,催動荒古聖體,一拳砸向地麵。
拳頭與神金地板碰撞,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
地板上,隻多了一個淺淺的白印。
無力!
前所未有的無力感,凍結了他的神魂,讓他引以為傲的“我命由我”的道心,寸寸皸裂!
為什麼!
究竟是為什麼!
是誰?
是誰在我之前,拿走了一切?
不可能!此地入口的萬古封印,是我親手所破,歲月長河中,絕無第二人能在我之前進入!
是炎帝的布置出了差錯?
或者……這根本就是一場橫跨萬古的騙局?
念頭如億萬天雷,在他的識海中接連炸開,每一次炸響,都讓他的道心崩開一道更深的裂痕。
他無法接受這個結果!
他乃中州聖地行走,萬年不出的荒古聖體!
他一路橫推同代,逆伐老輩,何時有過今日這般境地?
他賭上一切,撬開了傳說中的龍巢。
結果裡麵空空如也。
他成了一個笑話!一個徹頭徹尾的小醜!
“不!”
“我的道……我的氣運……不會錯!”
就在道心崩滅的前一刻,他看到了。
玉台角落,那株被他視作雜草的東西。
一株通體赤紅,形如小太陽的靈草。
太陽真火草。
就是這株準神藥,成了他神魂墜入深淵前,抓住的唯一實體。
一個念頭,一個能將他從恥辱和崩潰邊緣拉回來的念頭,在他的腦中野蠻生長!
“錯了……我全錯了……”
蕭塵喃喃低語,臉上的瘋狂被一種頓悟式的狂熱所取代。
“我懂了!原來如此!”
他的聲音在顫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極致的興奮!
“什麼大帝傳承!什麼無上帝兵!都是障眼法!是炎帝用來考驗後人的迷局!”
“真正的道,藏於至簡!返璞歸真,才是大帝的境界!”
他的目光灼燒起來,死死盯在那株太陽真火草上,像在審視一個新生的宇宙。
“這不是草!”
“這不是準神藥!”
他對著空無一人的大殿宣告,更像是對自己宣告。
“它紮根於此,吞噬了帝兵,熔煉了道則,將整座遺跡的本源,將炎帝一生的感悟,全都凝聚在了這一株草內!”
“它,才是真正的核心!”
“一草,便是一帝!”
這個念頭,是無上神丹,一瞬將他破碎的道心修複、重鑄,甚至變得更加堅不可摧!
所有的不甘與屈辱,都化作了勘破萬古迷局的驕傲!
對!
隻能是這樣!
唯有我蕭塵,身負天命之人,才能有此悟性,看穿炎帝的真正意圖,得到這唯一的,至高的造化!
轟隆隆——!
世界在解體,秩序在崩斷!
穹頂的巨石如隕星般砸落,地麵裂開通往虛無的深淵,空間法則徹底紊亂!
毀滅降臨!
蕭塵卻鎮定下來。
他整理衣衫,以一種近乎朝聖的姿態,走到玉台前。
他伸出雙手,動作輕柔,鄭重地將那株承載了他全部希望的“炎帝之道”捧在掌心。
而後,他轉身。
他看了一眼這正在崩塌的世界,臉上是一種勝利者的憐憫。
“炎帝,你的道,我悟了,也收下了。”
“此地,當歸於虛無。”
聲音未落,他身形化作一道金芒,衝向來路!
遺跡的法則已經崩潰,毀滅的速度超乎想象。
來時的廊道,此刻已是絕地。
空間化作了最鋒利的刃,無聲切割著萬物。
地心湧出的毀滅之氣,混雜著混沌亂流,足以將踏入此地的任何生靈絞成齏粉!
嗤!
一道漆黑的裂縫掃過,蕭塵後背血肉翻卷,金色神血濺起,露出森然白骨。
他一聲悶哼,荒古聖體催動到極致,速度不減反增!
肉身的劇痛,遠不及道心重鑄的亢奮!
他此刻無比淒慘,神力枯竭,肉身瀕臨解體。
可他的信念,卻從未如此堅定!
這是試煉!
是炎帝對傳承者的最後考驗!
想要拿走他的道,就要有承受世界毀滅的資格!
轟——!
在他衝出地麵的那刻,他身後,那片浩瀚的地下空間,連同其中的一切,徹底塌陷,歸於永恒的黑暗。
世間,再無炎帝遺跡。
蕭塵半跪在地,大口喘息,金色的血液從他身上不斷滴落,在地上積成一灘。
他抬頭,看向皇城的萬家燈火,然後低頭,攥緊了懷中那株溫熱的靈草。
他的臉上,是劫後餘生的慶幸,更是天命在我、唯我獨尊的傲然。
……
皇城,某座高樓的陰影中。
暗衛統領“鬼影”的身形,從黑暗裡析出。
他目睹了全程。
他無法理解。
這位名震中州的天驕,鬨出如此大的動靜,毀掉一座大帝遺跡。
就是為了……
一株草?
鬼影沉默了。
他的身影再次化作青煙,融入夜色。
此事,必須立刻上報女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