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東宮的書房內，依舊燈火通明。
李軒斜靠在寬大的太師椅上，雙目緊閉，呼吸均勻，仿佛已經沉沉睡去。他那“日漸蒼白”的臉上，帶著一絲病態的潮紅，手邊，還放著一碗早已冷透的湯藥。
一切都和往常一樣，安靜得有些壓抑。
書房外，兩個負責守夜的小太監，正百無聊賴地打著哈欠。其中一個叫小春子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轉，悄悄碰了碰另一個叫小安子的。
“喂，殿下又睡著了？”小春子壓低聲音問。
“可不是嘛。”小安子撇撇嘴，“這幾日天天如此，雷都打不醒。我看啊，殿下這身子骨，是真的不行了。”
小春子眼中閃過一抹貪婪的光芒，他湊得更近了些：“你說……殿下書案上那方‘血玉麒麟’鎮紙，得值多少錢？”
“你瘋了！”小安子嚇了一跳，“那可是禦賜之物，你也敢動心思？”
“嘿嘿，富貴險中求嘛。”小春子笑得像隻偷腥的貓，“殿下如今病得糊裡糊塗，咱們悄悄拿了，神不知鬼不覺。等換了銀子，出宮去買個宅子，娶房媳婦，不比在這伺候一個快死的太子強？”
小安子被他說得有些心動，但還是有些猶豫：“萬一……萬一被發現了……”
“怕什麼！”小春子一咬牙，“就這麼定了！二皇子殿下那邊催得緊，說要咱們儘快弄點‘動靜’出來。這鎮紙，就當是咱們送給二殿下的投名狀了！”
兩人鬼鬼祟祟地商議已定，便躡手躡腳地推開了書房的門。
房內，李軒依舊“沉睡”著。
小春子膽子大些，他一步步走向書案，伸手就去拿那方血紅色的玉鎮紙。
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鎮紙的那一刹那，異變陡生！
原本“沉睡”的李軒，雙眼猛地睜開！那眼神，哪有半分病態與困倦，簡直比深夜裡的餓狼還要銳利，還要冰冷！
“啊！”
小春子嚇得魂飛魄散，尖叫一聲，一屁股癱倒在地。
小安子更是雙腿一軟，直接跪了下來，磕頭如搗蒜：“殿下饒命！殿下饒命啊！”
“饒命？”李軒緩緩坐直身體，活動了一下脖子，發出“哢哢”的聲響。他拿起那支紫毫玉管筆，在手中把玩著，語氣平淡得可怕，“孤倒是想饒了你們，可你們背後的主子，怕是沒想饒了孤啊。”
他話音未落，書房的四麵八方，突然湧出十數名手持利刃的黑衣護衛。這些人，正是李軒這幾日悄悄招募並用現代化方法訓練出的太子衛率，個個身手矯健，氣息沉穩。他們如鬼魅般出現，瞬間便將兩個小太監製住，堵上了嘴。
“殿下，人……都到齊了。”王富貴從陰影中走出，手中拿著一本名冊，恭敬地稟報。
“很好。”李軒點了點頭，站起身，目光掃過跪了一地的、被一同抓來的另外幾名眼線，其中包括兩個竊竊私語的宮女和一個看似木訥的護衛。
這些人，此刻全都麵如死灰，渾身抖得像篩糠。
“說說吧。”李軒走到那小春子麵前，用手中的毒筆輕輕拍了拍他的臉，“二皇子，給了你們多少好處？讓你們不惜以身犯險，來我這東宮做探子，甚至……還想偷盜禦賜之物，製造混亂？”
小春子早已嚇破了膽，哪裡還敢隱瞞，竹筒倒豆子一般將所有事情都招了。包括他們如何與二皇子府的管事接頭，如何傳遞消息，以及二皇子許諾了他們什麼好處。
隨著他的招供，其他幾人也心理防線崩潰，紛紛哭喊著招認了自己背後的大皇子、三皇子……
一時間，小小的書房，變成了皇子們罪惡的展覽館。
一直站在角落裡，冷眼旁觀的蕭凝霜，內心早已是翻江倒海。
她看著李軒，看著他從一個“病入膏肓”的病人，瞬間化身為掌控全場的審判者。他沒有怒吼，沒有咆哮，隻是用最平靜的語氣，說著最誅心的話，便讓這些心懷鬼胎的奴才們，徹底崩潰。
這份心機，這份手段，讓她感到一種深深的戰栗。
審問完畢，李軒揮了揮手：“把他們都帶下去，好生‘看管’，一個都不能死了。”
“是！”太子衛率領命，將哭嚎的眾人拖了下去。
書房內，再次恢複了寧靜。
李軒走到桌旁，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仿佛剛才什麼都沒發生過。
“殿下……就這麼算了？”王富貴有些不解地問，“不殺了他們嗎？”
“殺？”李軒失笑，“殺了他們，有什麼用？不過是幾個奴才。孤要的，不是他們的命，而是要用他們，去咬他們背後的主子。”
他轉向王富貴，吩咐道：“天一亮，你就帶著這些人的口供，連同他們本人，一並打包，送到大理寺去。記住，要敲鑼打鼓地送，動靜越大越好。就說孤的東宮遭了賊，人贓並獲，請大理寺卿嚴加審理，務必查出幕後主使，給孤一個交代。”
王富貴眼睛一亮，瞬間明白了李軒的毒計。
這哪裡是報案，這分明是當著全京城文武百官的麵，狠狠地抽幾位皇子的臉啊！
將自己府裡的眼線，連同供詞，一起送到大理寺，這等於是把證據直接拍在了桌子上。幾位皇子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休想抵賴。他們不僅要承受父皇的雷霆之怒，更會在朝堂之上聲名掃地！
釜底抽薪，借刀殺人！好一招絕戶計！
“老奴……老奴這就去辦！”王富貴激動得滿臉通紅，領命而去。
書房裡，隻剩下李軒和蕭凝霜。
李軒走到她麵前，拿起那支作為誘餌的“斷魂筆”，在指尖轉了一圈，然後“哢嚓”一聲，竟硬生生將其折成了兩段。
“戲演完了，道具也該毀了。”他隨手將斷筆扔進了炭盆，火苗一竄，很快便將其吞噬。
做完這一切，他看著蕭凝霜那張依舊帶著震撼之色的絕美臉龐，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語氣輕鬆地調侃道：“怎麼樣，太子妃，孤這出戲，演得還算精彩吧？”
蕭凝霜看著他，看著他臉上那抹仿佛剛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小事的輕鬆笑容，久久說不出話來。
半晌，她才從紅唇中，輕輕吐出兩個字。
“無聊。”
說完，她便轉身，邁著清冷的步子，走出了書房。
隻是，在她轉身的那一刻，她那雙冰冷的眸子裡，卻閃過了一絲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奇異的光彩。
李軒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他知道，冰山，正在慢慢融化。
而他，也通過這一場雷霆萬鈞的清洗，徹底掌控了東宮這座屬於他的堡壘。
但他更清楚，這隻是一個開始。當天亮之後，他送去大理寺的這份“大禮”，必將在整個朝堂，掀起一場前所未有的驚濤駭浪。
他很期待，他的那幾位好兄弟，在收到這份“驚喜”時，會是怎樣一副精彩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