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白駒過隙,轉眼間,程明遠已年滿17歲。在李林山一帶,他以敢作敢當的行事風格、同情窮人的善良品性以及好打抱不平的俠義心腸,贏得了不少人的讚譽,小有名氣。
民國八年三月十五日,程明遠的父親程振傳在雷麻店街上偶然邂逅了老友趙宜慶——一位經驗豐富的木匠師傅。趙師傅熱情地邀請程振傳到楊家甲家喝茶,在肥西當地,這其實就是一起吃早飯的說法。兩人圍坐桌旁,邊吃邊談,相談甚歡,十分投機。
交談間,程振傳開口詢問:“趙師傅,不知您現在可還收徒弟?”趙宜慶輕呷一口茶,緩緩說道:“不瞞你說,目前我是帶著兩個徒弟。一個是我家大兒子趙賢發,這孩子為人忠厚老實,踏實肯乾;可另一個姓劉的徒弟,為人刁鑽古怪,怎麼看都不像是能安心修手藝的料子。”說著,趙師傅不禁連連搖頭歎氣。
程振傳聽聞,緊接著說道:“趙師傅,要是您不嫌棄,我想讓明遠跟著您學手藝。”趙宜慶思索片刻後回應:“二爺既然都開口了,我自是不好推辭。隻是我擔心日後你家孩子吃不了這苦,不是這塊料。”程振傳趕忙說道:“趙師傅,您儘管放心。知子莫若父,我這兒子雖然平日裡性子好鬥了些,但為人十分大方,心地善良。隻要趙師傅您肯悉心教導,他要是學不出個名堂,日後哪怕去討飯叫街,也絕怪不到您頭上。隻能怪我這個當父親的教子無方。”
趙師傅家原本住在雷麻店灣塘,後來搬到羅壩子,還在雷麻店街上開了一家邪木行(棺材店:,他家屋內寬敞,趙師傅憑借木匠手藝營生多年,雖說不愁吃穿,但畢竟身為手藝人,想要發大財也並非易事。就這樣,程明遠迎來了人生的一個新契機,即將在趙師傅門下開啟木匠學藝生涯,命運的齒輪也自此開始緩緩轉動。
第二天,晨曦初露,程振傳便帶著兒子程明遠,懷著滿心的期待與鄭重,來到了趙家。踏入趙家的正屋,一股古樸莊重的氣息撲麵而來。中堂的香案上,程振傳神情肅穆地點燃了三炷香,嫋嫋青煙緩緩升騰,仿佛承載著對程明遠學藝之路的殷切期望。
趙師傅身著樸素卻整潔的衣衫,端坐在上沿正位,神情和藹中帶著一絲威嚴。程明遠在父親的示意下,緩緩走到趙師傅麵前,雙膝跪地,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響頭。這三個響頭,不僅是對趙師傅的敬重,更是程明遠對自己未來選擇的堅定承諾。
趙師傅趕忙起身,快步走到程明遠身旁,將他輕輕扶起,目光溫和且充滿期許地說道:“孩子,人活在世上,誰都免不了吃苦。木匠這行,雖說不算最苦,但要想穩穩當當地端起這碗飯,就得明白先苦後甜的道理。隻有耐得住學藝的艱辛,才能收獲技藝精湛後的甘甜。”
說罷,趙師傅轉身,將站在一旁的兩位師兄介紹給程明遠。趙賢發麵帶憨厚的笑容,眼神中透著友善與歡迎;而另一位姓劉的師兄,表情雖略顯冷淡,但也微微點了點頭。
從這一刻起,程明遠正式與木匠這門手藝結下了不解之緣。那嫋嫋升騰的青煙,仿佛是他學藝之路的,在趙師傅的引領下,在師兄們或熱情或冷淡的陪伴中,程明遠即將踏上一段充滿挑戰與希望的旅程,去磨礪技藝,去領悟生活,用雙手雕琢出屬於自己的未來。
在趙師傅家,木匠活猶如一條源源不斷的溪流,永遠乾不完。打家具、蓋房子、做棺材,每一項都細致繁瑣,絲毫容不得馬虎。不僅如此,還常常需要上戶做門活,師徒幾人常常早出晚歸,奔波在十裡八鄉。而徒弟們的吃住都在師傅家,大家一同勞作,一同生活,宛如一家人。
程明遠初入木匠行,最先跟著大師兄學習拉大鋸。由於趙賢發和劉師兄入門在先,程明遠隻能負責帶下鋸。帶下鋸可不是件輕鬆的活兒,其中一項艱難之處便是要單腿跪地。長時間保持這個姿勢,膝蓋常常被磨得生疼,但陳明遠從不喊累。那時候,所有的木料搬運全靠人力,每一塊沉重的木頭都需要他們用肩膀扛起,用汗水澆灌。
趙師傅深知這門手藝的艱辛與門道,常常語重心長地提醒徒弟們:“拉鋸要穩,墨鬥打眼更是關鍵,稍有差池,整個活兒就毀了。”在鋸、切、刨等各項技藝的學習中,程明遠展現出了過人的靈動。師傅和師兄們稍加點撥,他便能心領神會,一點即通。
時光匆匆,半年時間轉瞬即逝。此時的程明遠,在木匠技藝上已有了質的飛躍。不論是打眼的精準度,梳筍的契合度,還是執縫的嚴密度,都做得有模有樣,令兩位大師兄不禁為之驚歎。他的努力與天賦,讓他在木匠這條道路上穩步前行,也讓眾人看到了他未來在這門手藝上的無限可能。
在當地,程明遠的外婆徐二奶奶(呂氏:,可是個響當當的人物,在雷馬店一帶,她就如同女神般的存在。無論大事小事,隻要把曲二奶奶請到場,往往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她為人仗義,出手闊綽,在地方上威望極高。
徐二奶奶有兩個女兒,大姑娘徐誌金嫁給了羅塘稍的程振傳,小姑娘徐誌銀則嫁給了羅瓦屋子吳玉軒家的兒子。可這兩家,日子都過得緊巴巴,窮得叮當響。徐二奶奶是個顧念親情的場麵人,便把兩個女兒和外孫們都接到娘家來生活。
徐誌金小腳,做不了太多事,而徐誌穎銀勤勞能乾,在娘家待不住,便跑到合肥城裡幫工,把兩個孩子吳有德、吳有方留在了娘家。徐家家底殷實,徐二奶奶花了12塊洋錢,給程明遠訂了雷馬店丁才女的女兒做童養媳,同時也給吳有德訂了一個童養媳。
程明遠的父親程振傳獨自留在家中,靠著耕種方家的一畝三分地,偶爾打打短工,再做點小煙買賣,勉強維持生計。程明遠的媽媽徐誌金對童養媳沒有太多要求,隻希望她能操持些家務,燒鍋做飯、打掃灶頭就行,長相美醜倒無所謂。可程明遠偏偏看不上這位丁大姐。
民國時期,婚姻大事全由父母包辦,程明遠雖滿心無奈,卻也無力反抗。爐塘燒對麵是吳團山,山腳下住著一戶姓侯的人家,他家有個女兒叫小猴姑娘,生得尚有三分姿色,性格開朗活潑,隻是皮膚略顯黝黑。姑娘長大後,上門提親的人絡繹不絕,可她一個都看不上。在她心中,早已暗暗相中了程明遠,認定程明遠是個真正有擔當的男子漢。
自打程明遠學木匠後,小猴姑娘更是對他緊追不舍。一時間,當地人風言風語,都說程明遠和小猴姑娘走得近。程明遠得知這些傳言後,也不刻意避諱,下工回家還常常抽空去看望小猴姑娘。兩人坐在一條大板凳上,有說有笑,相處得十分愉快。
然而,人生在世,諸多事情講究緣分。儘管他倆情投意合,可都早已定親。程明遠是個忠孝之人,思來想去,最終決定接受命運的安排。但侯家姑娘性格執拗,非程明遠不嫁。
在吳團山,吳姓是大戶人家。其中出了個叫吳宗明的人,比程明遠大兩歲,曾在舊軍隊裡混過兩年,卻因沾染太多惡習被開除回家。他身材高大,蠻力過人,一隻手竟能提起四百斤的重物。回到雷馬店後,他惡習不改,常常手持一把自製的僅有兩尺長的步槍,腰間彆著一把單刀,在鄉裡橫行霸道,斷路打劫,坑蒙拐騙,無所不為,成了雷馬店遠近聞名的潑皮無賴。他雖說十八般武藝都會點皮毛,卻沒有一樣能精通,平日裡就喜歡背著槍、帶著刀,到處招搖過市。程明遠的生活,在這樣複雜的人物關係和情感糾葛中,愈發波瀾起伏,不知未來又會走向何方。
吳宗明在雷馬店一帶可謂臭名昭著,他整日沉迷於酗酒、賭博與玩弄女人,行徑惡劣,無人不知他的厲害,眾人都對他避之不及,生怕惹禍上身。
他賭,常常將錢財輸得精光,一旦輸紅了眼,便會在路邊大樹旁設下惡劣的騙局。他搬來打場用的石滾子,憑借自身蠻力,一隻手夾住石滾子,另一隻手攀爬上樹,而後把石滾子壓在樹丫上,要求路過的行人將石滾子取下來。若是取不下來,就得給錢,否則彆想離開。
一日,吳團山的一位夥計推著小車正艱難地上坡。吳宗明見這夥計似乎沒有理會他設局的意思,便徑直走到夥計麵前,抽出鋼刀,狠狠壓在夥計的耳朵上,惡狠狠地喝道:“掏錢!”夥計又急又怕,無奈地說道:“我正推著車上坡,根本停不下來啊!”吳宗明一聽,惱羞成怒:“哼,膽子不小啊!敢駁我麵子!”說著,手上的刀往上輕輕一提,可憐那夥計的耳朵瞬間鮮血直流。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程明遠恰好路過此地。他見此情形,毫不猶豫地從夥計的小車上抽出一根木板。這木板是硬雜樹材質,一寸見方、兩寸寬厚,質地十分堅硬。陳明遠手持木板,對準吳宗明的頭,大聲怒喝:“放下刀!不然我一棍子敲死你!”
而此時,程明遠的師傅趙宜慶扛著獵槍打獵歸來,正巧目睹了吳宗明在此耍橫。趙一慶立刻端起獵槍,指著在場的所有人,大聲喝道:“吳宗明,把刀放下!明遠,你也放下木板!”混亂中,夥計的耳朵已被削下半個,但他強忍著劇痛,咬著牙奮力將小車推上了高坡。
經此一事,這位夥計便落下了“吳小耳朵”的稱呼,而此次衝突,也在雷馬店一帶掀起了不小的波瀾,程明遠與吳宗明之間的矛盾就此激化,未來的日子裡,他們又將在這片土地上演繹怎樣的故事,一切都充滿了未知。(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