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臨淵聽太夫人將青梧苑撥給了沈輕塵住,他眉尾上揚,不喜的神情稍縱即逝。
他放下茶盞,佯裝思慮的模樣,言語婉轉。
“祖母,母親她剛剛入府,自是不習慣,應該讓塵兒妹妹陪在身側。依孫兒看,把塵兒妹妹暫時安頓在母親的院子裡更為穩妥。”
林氏不喜歡與沈升所出的所有子女,沈輕塵自小就與母親不親近。
她搬去與母親林氏同住,林氏定覺得她礙眼,而魏臨淵不想與她挨著住才把她推到林氏的院裡,可她如今的處境,隻能聽之任之。
沈輕塵初來乍到,最忌諱的就是發表見解。
她頷首:“兄長所言極是,輕塵但聽祖母和兄長安排。”
太夫人笑笑:“罷了,來人去問問將軍,把夫人林氏安頓到哪去了?”
魏臨淵覺得沈輕塵還算識趣,便起身告辭:“祖母,衙署還有些繁務,孫兒先行告退。”
太夫人笑著應允:“你去忙吧!”
魏臨淵冷冷地覷了沈輕塵一眼,闊步走了。
沈輕塵垂眸,心中揣度——
魏臨淵可不是徒有虛名的“少將軍”,他有軍功在身,是皇帝親封的鎮國將軍,也是十六歲被封大將軍的第一人。
去年與突厥一戰,他以少勝多,大敗突厥,皇上又封他郡公爵位,他既是將軍又是郡侯,食邑二千戶。
他至今未建府立衙,自立門戶,完全是為了給太夫人儘孝,也不想同朝為官的父親被同僚嘲笑壓製不住長子。
沈輕塵聽到腳步聲遠去才敢抬頭。
見身姿挺拔,步履飄逸的魏臨淵真走了,她鬆泛了不少,這感覺像是送走了一座冷麵大佛。
這時,太夫人身邊的施嬤嬤來稟告。
“太夫人,夫人搬去了西苑的佛堂,說是要住在那清修,還說”
施嬤嬤憐惜地看了眼沈輕塵才開口:“還說姑娘若是願意一同去清修,就在佛堂裡收拾一榻搬過去,也可青燈古佛為伴。”
沈輕塵心底一沉,她尚未及笄就去清修了,那她豈不是與出家無異?
太夫人聽此冷了臉。
“如此不為女兒將來考量,林氏這母親算是白當了。罷了,塵兒還是搬去青梧苑。”
“祖母,輕塵住在青梧苑會不會叨擾兄長?我還是住得遠一些吧!”
沈輕塵不願意觸魏臨淵的眉頭,自然不敢真搬去青梧苑。
“你安心住著,翰墨軒和青梧苑有牆,有門,打擾不到他!”
太夫人看著小姑娘軟軟柔柔的樣子就喜歡:“祖母養了孫兒,外孫,你是頭一個嬌嬌兒,自然要給你住最好的院子。”
沈輕塵回想上一世,她住的院子是她自己掙來的,最後卻被沈輕月三言兩語就奪了去,而太夫人卻把毗鄰魏臨淵住所的院子撥給她住,她受寵若驚。
到了青梧苑,施嬤嬤吩咐人將太夫人賞的東西都搬了進去,還撥了丫鬟、婆子照顧沈輕塵。
她指著穿著紫色衣裙和紅色衣裙的兩個丫鬟說:“這是白芷,這是蘇葉,以後貼身伺候姑娘。”
白芷和蘇葉見禮:“四小姐!”
沈輕塵頷首:“有勞!”
施嬤嬤知道沈輕塵來時隻有一個包袱,想必在沈家過得拮據,她又對兩人耳提麵命了一番。
送走施嬤嬤,沈輕塵看著富麗又雅致的居所,就連臥房的多寶閣上都擺滿了文玩,實在與前世沈輕月所說的“輔國將軍府財大氣粗,用度頗豐卻俗氣,不甚文雅”大相徑庭。
蘇葉給沈輕塵奉了茶。
“小姐住在這,挨著少將軍的院子,可見太夫人喜歡小姐。”
沈輕塵勾唇淺笑:“承蒙太夫人厚愛。隻是日後,我們還是離少將軍院子裡的人和事遠一些,免得生是非。”
蘇葉頷首。
傍晚,青梧苑掌燈。
沈輕塵梳洗換了衣裙準備去前廳用膳,還未出門,就見白日那抹墨色的身影站在門口。
魏臨淵眉峰上揚,嘴角噙著嗤笑:“沈姑娘好手段,你到底是搬進來了。”
沈輕塵微微俯身:“是祖母要輕塵住進來的,我”
“不用解釋!”
魏臨淵探身往前一步,俯身看向眼前的小姑娘:“收收你在沈家後宅浸染出來的醃臢手段,你要是敢在將軍府興風作浪”
他手中的折扇突然落在沈輕塵的下巴處用腕力抬起,“魏某就能讓你跟你母親無聲無息的消失在世上。”
“我並未得罪少將軍,將軍為何處處針對我?”
沈輕塵不卑不亢。
魏臨淵麵容清冷含笑:“你母親占了我母親在父親心中的位置,她帶著你來我將軍府意在攀附,我不該厭惡你二人?”
外人看來,確實如此。
這時,白芷過來。
“少將軍容稟,新夫人搬去了佛堂,四小姐才被太夫人安排在這的,不是我們四小姐非要住進來的。”
魏臨淵眉眼鬆了幾分,收回扇子。
他垂眸吩咐:“即便如此,也希望沈姑娘日後守好本分。”
蘇葉從外邊過來傳話:“少將軍,四小姐。太夫人讓二位去前廳用餐,再有三公子在學堂與人打架受罰,他正在院中跪著。”
她小聲道:“三公子讓少將軍去救他。”
魏臨淵麵沉如水,闊步往前走,又頓住腳步:“沈姑娘,讓你去前廳用膳,可聽到了?”
沈輕塵提步跟上:“是,少將軍先行。”
一路上,魏臨淵闊步流星在前,沈輕塵小跑追趕在後。
到了前院,就見一穿著青蘭色華服的男子跪在院內,他容貌昳麗、眼眸幽深卻清冷,端的是禁欲風姿,可菲薄的唇角掛著不羈的淺笑,妖冶不羈。
乍一看,是玉麵公子,再一觀,是混世魔王。
他先是哀求地看向魏臨淵,又瞪了一眼跟在後麵的沈輕塵。
男人輕聲揶揄:“你就是繼母帶來的偷油瓶妹妹?”
沈輕塵福了身子:“小女閨名沈輕塵。”
“我知道,我叫魏硯聲,字清徽。”
魏硯聲笑容譏誚,渾身透著玩世不恭,“沈姑娘,你的表字是什麼?”
沈輕塵如是地說:“輕塵兩月後才及笄,自然由父親母親賜字。”
魏硯聲勾唇:“輕塵?這名字跟你不相配,不如你以後的表字叫‘貴枝’,攀得高枝,身份貴重。”
沈輕塵垂眸頷首:“謝兄長賜字,一會兒將此字明示於祖母、父親,他們同意的話,輕塵沒意見。”
魏臨淵聽此,俯視一臉錯愕的魏硯聲。
他輕咳:“你好好跪著,那麼多話。”
魏硯聲知道兄長在“救”他,便訕笑著解釋:“沈姑娘,我就是開個玩笑。”
沈輕塵微微頷首,滿眼的懵懂:“原來是玩笑啊,我差點當真了!”
魏臨淵麵色如常,嘴角噙著一抹不易察覺的詭異笑容:“沈姑娘,看不出來你本是牙尖嘴利,不吃虧的性子。”
“我聽不懂將軍在說什麼!”
沈輕塵嘴角漾笑,將懵懂的表情拿捏地分毫不差。
兩人四目相對,火花四濺。
她垂眸,福身:“輕塵初到將軍府,隻想安樂度日,還望將軍和各位兄長成全。”
魏臨淵眉峰微微一蹙,正要開口。
就聽伺候將軍府二公子魏懷瑾的丫鬟小跑著過來通報:“少將軍,不好了。二公子吐血後,人厥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