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穹界,北天域。
一座山峰上,兩人打得正凶,不時炸響轟鳴。對拚一劍後各自退開,江澤握劍的右手虎口裂開,鮮血順著劍鞘往下淌。對麵十丈外,一個穿玄色道袍的修士拍了拍袖子上的土,袍角在山風裡獵獵作響,嘴角掛著絲貓戲老鼠的冷笑——他是玄天宗長老墨塵子,追殺江澤最緊的幾個人之一。
自從自己得到仙草以後無不是小心翼翼,東躲西藏,可還是被人發現了。
本想找個僻靜地方躲到風頭過去,沒想到那些修仙大派竟串通起來,找到了他的族人和爹娘,逼著自己現身。
這些修仙大派真是貪得無厭。自己都把仙草交出去了,可他們還想知道仙草在哪長的,為了獨吞那地方,竟動手搶著抓自己和族人。那天風雲鎮血流成河,原本安寧的鎮子被血染紅,族人沒一個活下來!爹娘為了讓自己逃,自爆了內海,自己借著那聲巨響才衝出風雲鎮。
但無儘的追殺讓自己苦不堪言,從浴火界一路逃到了蒼穹界。可還是被找到了,自己的法寶、丹藥也已所剩無幾沒退路了,索性拚一把!
江澤長劍一挑,割破左手手腕,左手一揚,鮮血灑下;右手轉了轉劍柄,狠狠插在地上,左手指點向眉心,嘴裡念起奇怪的咒語:“以身為引,請煞入體——”咒語突然變快,像從地獄裡傳來的嘶吼:“鬼煞!……來!”
最後一個“來”字出口的瞬間,插在地麵的長劍猛地震顫起來,周圍地麵裂開一道道縫,整座山都在晃。天上的雲從白變黑,又從黑變紅,一點紅光慢慢吞掉天邊的亮光。不知何時,上空出現一隻閉著的巨眼,從雲裡慢慢露出來,大得占滿了整片天。
墨塵子瞪大眼睛,驚恐地指著天上的巨眼:“上古魔!!魔瞳!你想成魔?做夢!”他腳尖一點,右手變爪,直抓江澤喉嚨。
砰——!江澤眉心突然一聲炸響,墨塵子的手停在半空,江澤向後倒在自己染紅的地上。墨塵子一愣:“哎?我沒碰到你啊?不對,你還沒說仙草在哪長的呢!喂喂,彆死啊!”
墨塵子拍著江澤的臉:“醒醒!搞什麼?還以為多厲害,結果把自己玩死了。追了這麼久,啥都沒撈著,氣死我了!”
他一腳把江澤踢開:“真晦氣!”轉身剛要走,“不對!”猛地抬頭,那遮天蔽日的巨眼還懸在天上,剛才江澤倒下時沒動靜,這會兒竟微微抖起來。
“這……這要睜眼了?”墨塵子喉嚨動了動,後背全是冷汗。他知道,修仙界裡入魔的人不少,也有召來上古魔瞳的,但都是上古大能入魔時才會這樣,而且入魔的人死了,魔瞳也會消失。更讓他怕的是,從古到今,魔瞳從沒睜開過,可這次……“難道?”他僵硬地轉身,剛被他踢開的江澤竟化成一灘血水。墨塵子手抖個不停,想逃,卻發現動不了,隻能驚恐地盯著那灘血。
嗡——!一聲巨響,整座山峰劇烈搖晃,碎石如雨點般滾落,山腳下的雲霧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排空,露出深不見底的溝壑。那原本緊閉的眼臉緩緩掀開,一道細縫率先裂開,其中並無瞳仁,隻有一片深邃到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黑暗,可偏偏又透著一股令人靈魂戰栗的邪異紅光,像是凝固的血,又像是燃燒的燼。
隨著魔瞳的睜開,整個世界都暗了下來。一隻巨手從黑暗中伸出,那是一隻紅色的手骨其上刻滿著黑色的字符,字符顯的異常詭異就像是用人體組成的文字還在不停的蠕動。一縷縷黑色煞氣包裹著手骨蔓延出來。蠕動的黑色字符順著骨縫流淌,發出細碎的“沙沙”聲,像是無數冤魂在低語。
墨塵子睜大了眼睛望著那血紅色的手骨,恐懼感爬滿了全身,一種可怕的想法出現在他腦海中。“不……不可能!你一個無名小卒怎麼會……”墨塵子的聲音嘶啞破碎。
紅色手骨緩緩垂下,五根指骨張開,對準了地麵那片江澤化成的血水。骨頭上的黑色文字驟然亮起,如同一條條毒蛇,爭先恐後地竄向血水。接觸的瞬間,血水“騰”地一下燃起幽藍色的火焰。一隻同樣的手骨從那幽藍色的火焰中伸出隨著出現的是一具血紅色的骨架。
墨塵子看著這一幕,瞳孔震撼,喉結像被無形的手攥住,發不出半點聲音。他死死盯著那具從幽藍火焰中緩緩立起的血色骨架。腦海中回蕩著那句“以身為引,請煞入體”的咒語。
【他要借魔瞳之力,以血為媒,以煞為骨,重塑肉身!】
念頭剛動,就在這時,紅色手骨攥著的血柱驟然收縮,化作一枚血色晶體,被手骨按進了魔瞳下方的黑暗裡。緊接著,那片黑暗中傳來骨骼拚接的“哢噠”聲,一具由紅色骨殖與黑色禁文構成的軀體,正緩緩凝聚成形。那輪廓,依稀是江澤的模樣,可每一寸骨頭上都纏繞著蠕動的文字,眼眶裡跳動著與魔瞳同源的邪異紅光。
江澤的輪廓在血色與黑紋間愈發清晰,每一寸骨骼拚接處都有幽藍火焰閃爍,仿佛那是維係這具軀體的薪火。他緩緩轉動脖頸,骨節摩擦的“哢噠”聲在死寂中格外刺耳。眼眶裡的紅光掃過墨塵子,那目光不再有半分人類的情緒,隻剩下冰冷的漠然。
“你……你到底是誰?”墨塵子牙齒打顫,道袍下擺被冷汗浸透。已經重塑好身軀的江澤張口開吐了口濁氣,可從口中冒出的卻是漆黑的煞氣。那煞氣落地時竟像活物般扭曲蠕動,在地麵灼出“滋滋”作響的焦痕。江澤慢慢抬頭,一雙黑眼,沒有眼珠,一片漆黑,和天上的魔瞳一模一樣。
“我是誰?”他的聲音像是兩塊生鏽的鐵片在摩擦,每一個字都裹挾著刺骨的寒意,“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嗎?”他慢慢抬起右手,指尖冒出一道道字符,在半空聚成一把由煞氣和符文纏著的長劍。
墨塵子見狀,猛地咬破舌尖“紫雷幡,出!”一麵丈許長的幡旗從他袖中飛出,幡麵繡滿雷紋,展開的瞬間竟打破了禁錮在身上的枷鎖,墨塵子借著這股雷威猛地向後飄退,雙腳剛落穩便急聲嘶吼:“玄天紫雷,誅邪滅魔!落!”
幡麵驟然暴漲十倍,雷紋化作實質的雷矛,密密麻麻地刺向江澤。紫電劃破昏暗的天幕,帶著撕裂空氣的銳嘯,所過之處連黑色煞氣都被灼得滋滋作響。而江澤卻隻是靜靜站在原地,眼眶裡的暗黑漩渦微微轉動。他抬起的右手也並未握著那柄煞氣長劍,他就像矢了神智一樣一動不動。
雷矛刺破煞氣直衝江澤麵門,可就在雷予要刺入眉心時卻停在了半空再也不能向前。
“碎!”
“碎”字出口的刹那,那些懸在半空的雷矛突然劇烈震顫起來,一道道黑紋顯現在雷矛上。
砰——!
無數雷矛破碎墜落,碎片在接觸到地麵之前就被江澤周身的煞氣吞噬,連半分聲響都沒能留下。墨塵子目眥欲裂,雙手死死攥著紫雷幡的幡杆,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不可能!紫雷幡乃玄天宗至陽之寶,怎會被你這魔孽……”
話音未落,江澤終於動了。
他沒有邁步,隻是身形微微一晃,便已出現在墨塵子麵前。那柄由煞氣凝成的長劍不知何時已握在手中,劍刃上的黑色禁文正貪婪地舔舐著空氣,發出細碎的“沙沙”聲。墨塵子瞳孔驟縮,猛地將紫雷幡橫在身前。江澤一劍刺出,一下子就穿透幡子,紮進墨塵子胸膛,鮮血順著劍刃流出來。
“你殺了我,隻會引來更可怕的報複!”墨塵子嘶聲怒吼,與其說是威脅,不如說是色厲內荏的哀嚎。
“報複?”
他緩緩壓下長劍,煞氣順著劍刃湧入墨塵子體內。
“啊!”
那煞氣鑽進體內的瞬間,墨塵子隻覺丹田像是被萬根冰針穿刺,原本奔騰的靈力竟如遇冰封的江河,瞬間凝固。他低頭看著胸口的血洞,那裡的血肉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枯萎,連骨骼都滲出縷縷黑氣,仿佛要被這邪異力量從裡到外啃噬乾淨。
墨塵子咳出一口黑血,聲音裡帶著瀕死的癲狂,“等宗門長老們感應到我的本命玉牌碎裂,北天域所有正道修士都會追殺你!到時候你就算躲進九幽地獄,也會被扒出來挫骨揚灰!”
“正道?”江澤的聲音無比冷漠。
“你們逼死我爹娘,屠我族人!斷我生路!也配叫正道?”每一個字落下,墨塵子的身軀便劇烈抽搐一下。煞氣已順著他的血脈蔓延至四肢百骸,原本還算挺拔的身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癟下去,道袍下的皮膚裂開無數細縫,黑紋從縫中鑽出,像蛛網般裹住他的脖頸。
“不……我……”墨塵子想辯解,喉嚨裡卻隻能發出嗬嗬的漏氣聲。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元神正在被煞氣撕扯。
江澤緩緩拔出長劍,劍刃上的黑紋貪婪地卷走最後一滴血珠。墨塵子如紙的臉色迅速失去最後一絲血色,墨塵子的身軀晃了晃,像株被攔腰斬斷的枯樹,重重栽倒在地。
“放……放過我,我能帶你離開,不……不要殺我”墨塵子的聲音碎得像風中的殘燭,每一個字都裹著濃得化不開的恐懼。
“放過你?”江澤的聲音裡終於染上一絲波動,那是比寒冰更刺骨的嘲諷,“我族人跪在地上求你們饒命時,你們放過他們了嗎?”
江澤左手伸出朝著他一抓,墨塵子隻覺得身子一僵,像是被無形的鐵鉗攥住,四肢百骸的氣血瞬間凝固。他眼睜睜看著江澤的手指緩緩收緊,那些纏繞在指上的黑色禁文順著他的皮膚瘋狂攀爬,所過之處,皮肉如被強酸潑過般滋滋消融,露出森白的骨骼,又在黑紋的啃噬下迅速發黑、碎裂。
“不……不要……”墨塵子的眼球因恐懼而突出,喉嚨裡發出困獸般的嗚咽。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元神正被一股邪異的力量從軀殼裡硬生生拽出。一個跟墨塵子一模一樣的元神虛影被硬生生從軀殼裡拽了出來,懸浮在江澤掌心。虛影還保持著臨死前的驚恐模樣,道袍、麵容、甚至嘴角的黑血都與本體一般無二,隻是通體半透明,周身纏繞著縷縷黑氣。
墨塵子的虛影發出淒厲的尖嘯,試圖掙脫,卻被江澤掌心的黑紋死死鎖住。
“不……不要”墨塵子的元神在江澤掌心瘋狂扭動,那淒厲的尖嘯穿透了煞氣彌漫的空氣,卻連半分漣漪都掀不起。
“滅!”
話落,江澤掌心一用力那元神便如被巨力攥住的琉璃盞,“哢嚓”一聲裂開蛛網般的細紋。墨塵子的虛影在掌心瘋狂蜷縮,尖嘯陡然拔高,卻在觸及江澤周身煞氣的刹那被硬生生掐斷,化作無聲的痙攣。
墨塵子瞳孔猛地渙散,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氣,雙腿一軟,仰麵重重栽倒在地,發出沉悶的響聲。元神潰散之人不會立時身死,隻會淪為無知無覺的癡傻之輩,此刻他胸腔仍有微弱起伏,卻隻剩一雙空洞的眼望著染血的天空。
江澤緩緩抬頭,目光掃向右側天際,眼眶裡的暗黑漩渦微微一縮,那雙無瞳的黑眼陡然眯起,眼尾的黑色禁文隨之一顫,像是捕捉到了什麼氣息。
“嗬,真是煩人的蒼蠅。”他的聲音依舊沙啞,卻帶著一絲冰碴似的嫌惡。
左手並指如劍,指尖黑紋驟然亮起,如一群嗅到血腥味的細蛇,絲絲縷縷鑽入墨塵子尚有餘溫的軀體。骨節摩擦的輕響裡,江澤嘴角那抹由骨骼勾勒的弧度微微上揚,透著說不出的森然。
“蒼蠅們這可是我特意為你們備下的‘禮物’,可得好好接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