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似乎料到她的舉動,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殷紅的嘴唇淬著冰碴兒,“怎麼,這就惱羞成怒了?”
他將她的手放在鼻翼下輕嗅,將桃染染憤怒的神情看在眼裡,隨意懶散地歪頭,眉毛微揚,眼眸裡淬著冰冷和鄙夷,“嗬,你還有機會爬他的床,求我不要聲張,嗯?”
桃染染的腦袋嗡嗡的,根本來不及思考,隻是呆呆看著他。
視線不免落在他鎖骨的位置,是她剛剛在水裡抓過的痕跡。
曖昧異常。
桃染染偏過頭去不看,勉強撐著身子靠在側壁的大青石上,薄薄的肩膀微微顫動,眼裡還帶著情欲未散的潮氣,像是受到極大委屈的好姑娘。
她紅唇微啟,“與將軍無甚關係,還請閒事莫理!”
男人冷哼一聲,目中無人地上了台階拿起長袍披上朝竹林外走去。
走了兩步,像是想起什麼,回頭瞧了一眼桃染染,
“四哥喜歡小白花,你這身段過於豐腴了”
桃染染聞言立即背過身去,肩上的水珠順著脊背曲線,滴落。
她已經許久不曾失控了,上一次還是她剛被發配西北,差點充做官妓時。
但她不哭。瘋子才哭,她要冷靜,她要記下今天的屈辱,一筆一筆,遲早討回來。
她已經逃離流放地了,她要嫁到勳貴人家,還桃夫人榮耀。
都說蕭暮雖是戰王府庶出二房之子,可品行端方正直,文武雙全,是女子良配。
她要得到他!
她要的不僅是體麵有地位的夫君,她要的是一張進入貴族圈的砝碼。
生活在連穿衣坐車都被嚴格區分階層的大雍京城朝都,隻有做了蕭暮的正妻,得了戰王府的權勢,才能擁有地位,獲得尊重。
一個時辰之後,婢女來請了兩次,說是彆院的晚膳已經備下。
她整理著自己的情緒,換好一身碧色裙裳,正巧蕭暮走進她臨時歇息的院子。
“湯泉如何?”
蕭暮眉眼溫柔地詢問她,前一刻桃染想要拒絕共同用飯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她勉強地扯了下嘴角,內心有些怨怪他,口上卻說,“極好。”
蕭暮應該也是剛剛沐浴,發梢還有些潮濕,浸潤著一身淡青色的直綴,儒雅端方。
“我幾個堂弟也過來西山玩耍,你要一起用晚膳嗎?”
桃染染不想顯得太過矯情,咬了咬唇邊的軟肉,答應下來。
一路情緒不太高漲來到正廳,桃染染便看到梨花榻上坐著一位身著白色長衫的男子,頭戴白玉冠,正手執一顆白棋與自己對弈。
她皺了皺眉,暖黃的燈光下,蕭遲皮膚白皙,此時眼神清澈,認真的注視著棋盤,乾淨的纖塵不染,竟與佛子無異。
隻見蕭暮走過去坐在那佛子對麵,執起黑棋下了一子,佛子眉眼疏淡,嘴角輕颺,與蕭暮對弈起來。
不一會,蕭暮笑著說,“技不如你,沒想到你去了北疆四年,如今回來,為兄還是甘拜下風。”
“四哥隻是不善此道而已,換成旁的”蕭遲的視線掃過桃染染,卻未曾停留便又落回到棋盤上,繼續說道:
“旁的或許我不如你!”語氣溫和有禮,跟湯泉中判若兩人。
他垂眸坐回主位食案後邊,期間不曾再看桃染染一眼。
此時,蕭遲才好似注意到下首之人,輕抬眼眸朝桃染染看了一眼,笑問蕭暮:“聽說四哥來泡湯,我便帶了小九和十一也過來湊趣,未擾兄長清靜吧?”
蕭暮淡淡一笑,沒說打擾與否,道:“不知七郎下午泡得可舒坦?”
“嗬,剛才我還在想,還是京中的日子愜意。”
蕭遲淡淡的語氣,像是說著無關緊要的話,聲音極淡又低。
“這回你便常駐京城了。”
戰北王蕭家一直替大雍文帝駐守北疆,桃染染剛剛花了點銀子跟彆院的丫鬟打探才知道,這回北疆換了王府大房家的老三去,蕭遲在都察院領了官職不走了。
本來半年前老太君還想花銀子為蕭暮疏通關係進都察院,可誰也沒想到蕭遲竟然孤身一人勇闖敵營立了這潑天的軍功,文帝直接頒旨令他回京留在身邊重用。
桃染染緊張得好似弓前的雀鳥,暗自緊張地扣著手指,屏住呼吸,隻是她坐得遠,後來便聽不清他說什麼,可看著蕭遲坦蕩的眸光,她又覺得自己是多想了。
“多謝四哥與我換了院子,你那處池子不知放了什麼,得趣得很。”
蕭暮不甚在意地擺擺手,“自家兄弟,這點小事何必言謝。”
蕭十一見桃染染乾坐著有些尷尬,且他很喜歡這個先生,便與有榮焉地介紹道:“七哥,這是十一的算學老師,桃先生。”
“先生,這是我三叔家兄長,蕭遲。”
桃染染垂眸,略略福了福身,“見過蕭將軍。”
“哦?算學先生,我聽聞當今聖上前曾命各府書院開設算學這門功課,便是京城也沒有幾人精通,不知桃先生哪裡人,師從何處學了此等本事?”
桃染染也見過許多世家公子,可如蕭遲這般矜貴高冷的算是頭一個,雖說他用著最閒淡的語氣,可就是平添了幾分怠慢。
出身高貴的人總是這般輕而易舉地將你所有的自信打碎。
她挺了挺脊背,既不尖銳也不怯弱,聲音溫和淡定,“本事談不上,當年南越國師伽耶先生遊曆晉陽邑時,見我年幼聰慧活潑,且有贈餅之情義,便教授三年算數之法當是還禮。”
大雍國百姓都知曉算學的一些基本法則,是南越國前國師最先提出並且命名的。
而且傳說他早年間來過北地中原,還曾由於癡迷算術,與使團走失,得一人贈餅充饑才不至於餓死街頭。
那伽耶先生大概這輩子都不會再來大雍,她便先借著這個傳說圓了她的處境。
她承認是被剛剛蕭遲的態度刺激到了,虛榮心瞬間爆棚。
也不知道為何,居然這麼容易被他影響了情緒。
她心裡默念:大師,對不住了,不編排到你身上,小女子實在找不到理由會這些數學題!
蕭遲聽了挑挑眉,不甚在意的端起酒杯飲了一口,唇邊溢出一抹冷笑。
蕭暮倒是很感興趣地道:“原來染染是伽耶大師的弟子,難怪你的那些算術題目,連國子監的祭酒都覺精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