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逐鹿(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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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林苑。

和風帶暖,正是圍獵的大好時光。

上林地跨長安、鄠邑、鹹陽、周至、藍田五縣之境,縱橫三百四十平方公裡,又有渭、涇、灃、澇、潏、滈、滻、灞八水出入其中,饒蓋大秦六合君主。

密林蒼蒼,葦草茫茫,又不乏起伏舒緩的大片草地,可以說是各種野獸生存的上好水草之地。

也是便於馳突狩獵的佳場勝地。

潏河河穀,又名樊川,曾是舞陽侯樊噲封地,此地不闊不深不險不峻,有山有水有林有獸,河穀山原密林覆蓋,起伏舒展,一直作為皇家獵場的狩獵地帶。

河穀離長安城不遠不近,樊家人為了討天子喜歡,在河穀中蓋起來狩獵彆宮,守候在彆居中消遣遊獵。

不過,舞陽侯世襲止於四代,樊噲之孫樊他廣,孝景帝七年,嗣父爵為舞陽侯,中元六年,被舍人告發他其實不是樊市人的兒子,是他母親與叔父私通所生,最終被奪爵,廢為庶人。

在孝景帝下,舞陽侯爵並沒有歸還樊家,而與封國食邑一並撤除了。

這處河穀,也就歸了少府打理。

潏河河穀之所以成為皇家圍獵的勝地,還在於它有兩種極為珍貴且奔跑如飛的靈物,一是麂,二是梅花鹿。

麂,雄性的麵部中央有個大寫的“y”,額部有獠牙,有短角,雌性無角,額頭上有骨質的腫塊。

與梅花鹿都屬於鹿,不但善於奔跑跳躍,而且可以逢水遊泳,是所有狩獵高手極具刺激的對手。

但是,更吸引狩獵者的是,鹿的本身,逐鹿,逐鹿,天下人誰能不動心呢?

隨著衛尉李廣一聲令下,南軍的三千鐵騎和七千步卒,共一萬之眾,分作三麵浩浩蕩蕩地向潏河河穀平原獵場進發。

漫山遍野,鼓號震天,旗幡飄揚,場麵蔚為壯觀。

劉徹戎裝甲胄,親負硬弓長箭,踏上大匠作特為圍獵打造的禦車,作為非常精於享樂之道的君主,他在大型圍獵上也是個中好手。

晴空豔陽與禦車鑲嵌的極品珠寶交相輝映,使得車中的劉徹如天神般威武霸氣,環顧原野的壯闊氣勢,皇帝的氣魄恢宏,如果沒有王夫人同車的話。

王夫人身著緊身紅裙,外罩一領價值連城的紅底金絲披風,在金燦燦的禦車上儘顯嫵媚的風采。

禦車隆隆出動了。

霎時間,轔轔的車聲和馬蹄聲、鼓號聲、腳步聲、四野驅趕野獸的呼喝聲混雜彌漫。

董仲舒升入三公,太史令自然換了人,司馬談上位,如此盛世,少不了史書大書特書,來此紀念,耳聞目睹劉徹和王夫人在禦車上的歡笑,忍不住道:“荒唐!”

遊曆天下,終回長安的司馬遷,成了皇帝的郎中,其職責原為護衛、陪從,隨時建議,備顧問及差遣,雖是內朝官,但算不得皇帝的心腹大臣,連忙提醒道:“父親,慎言。”

“尊卑有序,禦車隻有皇帝和皇後可以同乘同坐,王夫人區區一介妾室,哪有這個資格?”司馬談毫不在乎,聲音不見降低。

漢興,因秦之稱號,帝母稱皇太後,祖母稱太皇太後,適(通嫡)稱皇後,妾皆稱夫人,又有美人、良人、八子、七子、長使、少使之號焉。

這是僭越。

父親對禮的堅守,總讓司馬遷無奈,低聲說道:“皇後不在,王夫人最是得寵,同乘同坐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陛下若是寵愛王夫人,可以重重賞賜,讓她同坐,反倒是在害她,豈不聞‘人彘’舊事?”司馬談搖頭道。

司馬遷想死的心都有了。

皇帝寵愛的人,有誰能害?

自然是被“同乘同坐”冒犯的人,舍皇後衛子夫其誰?

所謂“人彘”,是指當年呂後施於爭寵的戚夫人身上的殘忍肉刑。

“在太史令的心中,孤的母後,是高祖母那樣的人嗎?”劉據的聲音,從父子身後響起。

司馬談、司馬遷轉過身,就見皇太子劉據、大司馬衛青、嫖姚校尉霍去病、一乾公卿、將軍、列侯、宗室大臣公孫賀、公孫敖、張次公、蘇建、張騫、趙食其、曹襄、路博德、趙破奴,等等都在,顯然,都聽到了司馬家父子非議皇後的話。

“見過殿下,臣絕無此意。”司馬談躬身解釋,卻是那樣的蒼白。

“見過殿下。”司馬遷似乎沒有什麼懼意,微微一躬,但不避諱的和劉據對視。

那是敵意!

既是中朝官,又與隴西李家有故交,劉據饒有興趣望著肆無忌憚打量儲君的司馬遷,第一感覺,作品可以代入,但不能代入真人。

挨那一刀,不冤。

劉據沒有再搭理他,扶起了下拜的司馬談,笑道:“太史令,孤的母後堅韌善良,望見於史筆之中,勿有傷害。”

“這是當然。”司馬談點頭道。

凡是經曆過善妒的廢皇後陳阿嬌時期的人,都能從當今皇後衛子夫的身上感受到那些人間美好的品質。

有國母如此,夫複何求?

一聲微不可聞的輕哼從身邊傳來,但沒有人在乎。

遙遙地,馭手抖著馬韁,駿馬展蹄,禦車便隆隆衝上高坡,坡下綠色的葦草中正有被南軍軍士驅趕出來的幾頭小麂在奔跑跳躍。

禦車轉下衝鋒,劉徹已經取下硬弓搭上長箭,百步之遙,一箭射出,領頭的那隻小麂立時悲鳴一聲,倒在葦草中掙紮。

“陛下萬歲!”四麵山頭上圍觀的南軍軍士一齊歡呼。

“萬歲!”

“萬歲!”

“陛下萬歲!”

“……”

歡呼聲中,其他的小麂趁機逃竄,也許是慌不擇路,直衝衝地朝著劉據他們的方向而來。

駟馬嘶鳴,車輪隆隆,氣勢非凡,從三箭之地外不加停歇地追逐著小麂而來,劉徹沒有放下手中的硬弓,反而再次搭弓上箭,緊緊地瞄著跑動中的小麂。

幾乎是瞬間,衛青、霍去病便從左右移動到劉據的身前,公孫敖諸將的位置也發生了變化,手不知何時握住了配劍的劍柄。

“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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