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虧待你了?”
阿蠻搖頭:“公主待奴婢很好,不曾虧待。”
裴玄突然伸出手。
那雙骨節分明的手輕輕抬起阿蠻的臉。
阿蠻滿臉錯愕,蒼白的臉上滿是驚訝之色,怔怔地看著他。
她的嘴唇微微顫抖,低垂的睫毛在車內輕輕顫動。
他的手從阿蠻臉上緩緩落下,覆蓋在她的手背上。
阿蠻觸電般地迅速將手抽出,卻被他一把將手握住。
牢牢握緊。
阿蠻呼吸猛然一滯,心跳如鼓,一動不敢動。
裴玄也維持著這個動作,沒有鬆開。
過了好半晌,裴玄的指腹輕輕碾過阿蠻顫抖的指節,像是安撫受驚的幼獸。
他的拇指撥開她蜷起的指尖,從指縫間穿入,將她的手整個包進掌心,繼而五指收攏。
十指緊扣,心跳如鼓。
裴玄的氣息裹著低語:“隨我回去。”
阿蠻沒有拒絕,竹若聽到裴玄的吩咐,便揮動馬鞭,緩緩駛向東宮。
微風從車窗吹入,輕輕拂過阿蠻的臉龐。
馬車停在東宮的大門,裴玄率先下了車,阿蠻竟不由自主地跟隨著他的腳步。
二人一前一後,朝著裴玄的寢殿走去,屏退了伺候的寺人。
阿蠻始終低垂著腦袋。
驀地,裴玄抱住他,阿蠻這才敢抬眸。
四目相對,雙方都深情地凝視著彼此。
阿蠻微微張嘴,裴玄俯身落下一吻。
阿蠻隻覺血氣翻湧,陌生的戰栗順著脊背竄上頭皮。
驚惶,不安,卻又沉溺其中。
兩人的唇緊緊相依,許久許久,才緩緩鬆開,可鼻息依舊深淺交織,難解難分。
這一晚,阿蠻未回扶風。
阿亞察覺到了將此事,連夜將阿蠻徹夜未歸的消息稟報給公主。
薑柔眸子裡盛著怒火,手指不自覺掐入掌心。
天亮了,裴玄親自送阿蠻回公主府。
王青蓋車馬車在扶風門口停下,阿蠻準備下車。
就在她即將踏出馬車之時,裴玄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臂,阿蠻的身子瞬間僵住,隨後目光朝著他看去。
“阿蠻。”
阿蠻一頓,回眸看向他。
“往後若有難處,定要告知我。”
阿蠻抿緊嘴唇,低頭不語,心中滿是糾結。
過了半晌,她才輕輕點了點頭。
裴玄這才鬆開她的手。
阿蠻從馬車上下來後,腳步匆匆地朝著公主府內走去。
阿亞挑眉攔住去路:“慢著!”
阿蠻心頭一緊。
“你昨夜去哪裡了?”
“昨日沐休出了宮,可回來太晚,宮門關了,隻能在外投宿一宿。”阿蠻垂眸應答。
“公主擔心了你一整夜。”
“我這就去找公主請罪。”
阿亞冷笑:“不必了,公主此刻不想見你,命你在寢殿外跪足兩個時辰。”
阿蠻緊緊捏緊裙擺,自己說謊了,她騙了公主。
她想,公主罰她,也是應該的。
兩個時辰過去,阿蠻的膝蓋每一寸都鑽心地疼。
她扶著牆勉強起身,雙腿發軟,幾乎是跌跌撞撞地回到屋子。
扯開裙擺,膝蓋處早已腫得發紫,滲血的傷口將布料死死黏在皮肉上。
阿蠻強忍著劇痛,換下浸透冷汗與血漬的衣裳。
這衣裳昨日到今日都沒換過,此刻裹著滿身狼狽,墜得她喘不過氣。
做完這一切,阿蠻疲憊癱坐在榻上,瞥見自己的鼓脹的荷包,心跳便漏了一拍。
她好奇地打開,居然裡麵有燕明刀。
她不知,是何時放進去的,但她知道定是公子給的。
猶豫了片刻,阿蠻還是決定收下這銀兩。
她總要為自己打算。
她早已想過,待她生下孩子,公主豈會容下她這生母留在燕宮?
阿蠻知道,不會的。
所以,她需要銀子,有了銀子,便有了希望。
等做完這一切,她就可以回家,回她自己的國家,回父母的墳前儘孝。
她時常想,當初是不是不該進魏宮的。
……
幾日後,薑柔傳召阿蠻。
阿蠻踏入廳堂,俯身行禮,身姿恭謹。
薑柔目光審視,開口問道:“公子今日特意來向我要人,你可知道所為何事?”
阿蠻身形一滯,搖了搖頭。
“可是上次那塊封地修繕之事,你還未與南風交接清楚?”
“奴婢上次走的時候,才知曉負責修繕的是南風。並未與他說上話。”
“果然是這件事。看來還得你多跑一次了。不過,公子待你不錯,已讓竹若來接你了。”
“是。”
“阿蠻,你與南風的事,我略有耳聞。你可是害怕南風知道你的……故而刻意疏遠他?”
阿蠻垂手不語,默認了薑柔的猜測。
薑柔便明白了,她歎了口氣,“竹若是個可靠之人,公子的事他都是知道的。”
話語間,意味深長。
阿蠻不明白此話的意思,是公子想讓她生完子嗣後,將她指給竹若嗎?
“去吧。”薑柔緩緩道。
來到府外,阿蠻便看到了裴玄的王青蓋車,竹若正坐在馬車上。
阿蠻提起裙擺,快速走向馬車。
待她登上馬車,才發現裴玄也在。
此時的他,已經忙碌了一整天,正坐在車內疲憊地揉著眉心。
當他看到阿蠻後,手從眉心緩緩放下。
“奴不知公子也在車上,奴還是去前頭坐吧。”說著,她就要下車。
“阿蠻。”裴玄出聲叫住了他。
“孤頭疼,替我按按。”
阿蠻紅著臉,輕輕“嗯”了一聲。
她伸出雙手,落在裴玄的太陽穴處,指尖輕柔地打著圈。
裴玄身上獨有的氣息,將阿蠻緊緊包裹,令她愈發心慌意亂。
她的心跳急劇加速,連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阿蠻的發絲不經意間滑落,幾縷發絲輕輕拂過裴玄的臉頰。
裴玄抬手將發絲捋到她的耳後,阿蠻也瞬間僵住。
他的手指修長而骨節分明,指尖觸碰到她的臉頰,阿蠻隻覺那觸感如電流般劃過,瞬間紅了臉,身子也不自覺地微微顫抖。
她的心好似小鹿亂撞,慌亂地想要躲避,卻又無處可逃。
裴玄神色如常,仿若這隻是再平常不過的舉動。
他的目光沉穩,語氣平和地說道:“阿蠻,你有何事,儘管與孤說。”
阿蠻心中慌亂,思緒如麻,猶豫了許久,才鼓起勇氣說道:“公子不用特意送奴的,公主還在等公子。”
裴玄凝視著她略顯蒼白的麵龐,聲音也冷了下來。
“阿蠻,是公主希望孤多照拂些你。”
阿蠻聽到他這句話,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