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油滑刻薄的聲音刺破喧鬨:“哼!烏煙瘴氣!又是你,傅檸!你這賣的什麼醃臢玩意兒?!”
人群被粗暴推開,王有財捂著熏香帕子,領著兩個仙府隨從和幾個賊眉鼠眼的修士踱步而來。
他雖非青玉集直屬管事,卻仗著金丹後期修為和刻薄刁鑽的性子聞名,最愛在集市溜達,專挑沒背景的小攤販“刮油”。
若有若無的金丹威壓彌漫開來,氣氛驟冷!
五味令暗光一閃,排隊的低階修士被震懾,噤若寒蟬,紛紛低頭後退。不少還在排隊的萬劍宗弟子看見他來,連忙轉身離去。
傅檸心下一沉,果然又來了。他一個管事,沒事總找自己麻煩乾什麼?
她放下手裡活計,抬起眼,目光平靜無波,“王管事,有何指教?”
王有財捏著帕子指向攤位,尖聲道:“指教?哼!傅檸,少在這裡裝模作樣!我問你,這鍋裡到底是什麼東西?!用料低劣肮臟!氣味古怪刺鼻,簡直汙人靈竅!本管事聞著就不妥!定是摻了惑心草、五石根之類的陰邪毒物!否則——”
他故意提高音調,讓周圍人都聽清:“那堂堂正正、能保道基清明的辟穀丹,一顆才賣二十下品靈石!你這破玩意兒,又是肉又是菜還帶靈效,憑啥隻賣這點?便宜得離譜!事出反常必有妖!定有天大的貓膩!”
他刻意點出修仙界明令禁止、能汙染靈根的上癮毒草名諱,引發恐慌!
“仙府規矩!”王有財義正辭嚴,一副秉公執法的模樣,“凡入口之物,關乎修士道體安危,必須經由監管大人親自查驗,出具靈鑒文書,方能在集市售賣!我看你這攤子,從頭到尾就透著邪性!來人啊!”
他一揮手,對身後隨從下令:“給我封了!所有可疑之物,統統帶走!帶回仙府,嚴加查驗!若有違禁之物,定要你傅檸吃不了兜著走!”
“王管事英明!就該好好查查!誰知道這黑心攤主放了什麼迷魂藥!”一個賊眉鼠眼的散修立刻跳出來聲嘶力竭地附和。
“就是!便宜沒好貨!二十靈石的辟穀丹吃著才安心!”另一個托兒也扯著嗓子叫嚷。
“哎呀!我說呢!”第三個托兒突然捂著胸口,一臉痛苦扭曲,哀嚎道,“我剛才吃了一口那什麼串,就覺得渾身燥熱,靈氣亂竄,心浮氣躁!原來…原來是毒草作祟!天殺的!害人啊!”他演得賣力,仿佛下一秒就要走火入魔。
“對對!太邪門了!快封了它!”
傅檸垂眸,掩去眼底無語。
不是,他們這些說辭比她預想的還要標準反派啊!
難道我也成了什麼美食文裡的主角嗎!總得被誣陷一次食材安全問題才算走完標準流程是吧?!
原本猶豫或對傅檸有些好感的食客,臉色“唰”地白了。驚疑地看著手中食物,吃也不是,扔也不是。
“真…真的有毒草嗎?”
“惑心草…天啊,聽說味道奇特,讓人生癮,沾上一點就毀道基…”
“王管事都這麼說了…還有人不舒服…寧可信其有啊!”
“我就說嘛,便宜沒好貨!辟穀丹雖然難吃,但好歹安全…”
“可是…傅老板之前…”
“之前是之前!誰知道她現在是不是被利益衝昏了頭?王管事可是代表仙府!”
人群如同退潮般嘩啦啦散開,之前還摩肩接踵的攤位前,立馬空出了一大圈。
留下的人寥寥無幾,他們的臉色也極其難看,憤怒地瞪著王有財一夥,又因仙府的名頭暫時無法發作。
空氣中彌漫著恐懼、懷疑和不知所措的氣息。
傅檸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心頭掠過一絲無奈,卻並不意外,更不怪他們變臉。
信任這東西,是需要時間和實打實的體驗來建立的。
對蒼梧洲的修士來說,她的東西終究新鮮。
在“便宜”與“可能有毒”的疑慮之間,在仙府管事的“權威”麵前,普通人的動搖退縮,再正常不過。
這正是信任的磨合期,一場不可避免的風浪。
“王管事!”傅檸聲音拔高,收斂笑容,“仙府規矩,白紙黑字,我傅檸自然一字不落,謹記於心!您說的對,入口之物,關乎修士道體安危,確需監管大人親自查驗,明辨真偽,方能發放這準營玉牌!”
她這番話,擲地有聲,不僅沒有反駁王有財,反而將“仙府規矩”和“查驗”的重要性再次強調了一遍!
這出乎意料的回應讓王有財噎住了,準備好的刁難話卡在喉嚨裡。
不對、不對…!這傅檸不該是這樣啊!他原以為昨日隻是兔子急了咬人,可今天當著這麼多人,她不是該像在萬劍宗那樣,低著頭,戰戰兢兢才對嗎?!
周圍的議論聲也小了下去,所有人都看向傅檸,想看看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她不再多言,隻是從容摸出一枚投影石,清晰影像投射半空:
影像中,仙府監管修士端坐桌前,麵前是串串和蜜桃茶。
監管修士神情嚴肅,取出一根天藍色細棒,分彆插入串串濃湯和蜜桃茶中。
靜置一刻鐘後取出——細棒通體純淨天藍,未染絲毫異色!
監管修士這才輕輕點頭。
隨後,他拿起素串咬了一口,被辣得皺眉,但眼睛一亮,又嘗肉串,最後灌了口蜜桃茶,神色明顯緩和。
影像裡清晰地傳來傅檸的聲音:“大人,勞煩您親自查驗。您看我這小食是否安全?食材用料、新鮮程度、以及這口味,可還過得去?是否符合咱們青雲集攤位準入的要求?”
監管修士點頭,咽了下口水:“自然符合!測毒已過,無毒無害!口味雖…刺激了點。但乃難得美味!用料實誠新鮮!靈氣溫和純正!單看品相——”他拿起翠綠飽滿的萵筍片和鮮亮肉片展示,“片片飽滿無瑕,肉色鮮亮!新鮮上乘,符合規定!”
影像結束,全場死寂!
傅檸收起投影石,逼視王有財:“王管事,監管大人親測無毒,親口認證食材新鮮安全!這影像,是他同意錄下備查。您方才汙我‘摻毒草’、‘用料肮臟’……是質疑大人?還是暗示大人徇私?”
她語氣冰寒:“若您堅持不信,我即刻用天機玉盤,請大人親臨複述查驗結論?讓您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