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核穀的天空,被一道混沌的光痕割裂。
淩塵掌心推出的那顆不穩定的能量球,拖曳著黑、白、綠三色交織的尾焰,如同墜落的異星,朝著炎烈腳下的核祭法陣呼嘯而去。球體所過之處,空氣扭曲坍縮,發出刺耳的尖嘯,仿佛空間本身都在被這股狂暴的能量撕扯出裂痕。
炎烈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的精神剛剛遭受艾拉的虛核衝擊,識海仍在震蕩,天炎核也因淩塵先前那一記針對缺陷的燼能侵蝕而略顯滯澀。此刻麵對這顆蘊含著毀滅氣息的混沌能量球,他竟本能地感到了一絲……危險!
“區區螻蟻,也敢——”
他怒吼一聲,金色戰袍無風自動,天炎核的光芒再度熾盛,試圖強行穩定核祭法陣,同時右手改指為掌,掌心凝聚出一團熾白色的天炎火球,朝著飛射而來的混沌能量球狠狠拍去!
兩股力量在半空中轟然相撞!
沒有震耳欲聾的爆炸,沒有席卷一切的衝擊波。
隻有一片死寂的……湮滅。
混沌能量球與天炎火球接觸的瞬間,球體表麵的三色能量終於徹底失衡,內部的燼能、清輝與生命源能瘋狂撕扯彼此,最終形成了一個微型的、扭曲的坍縮點!
嗤——!
空間如同被無形之手狠狠擰緊的布帛,發出令人牙酸的撕裂聲。以碰撞點為中心,方圓十丈內的空氣、源能、甚至光線,都被一股恐怖的吸力強行拉扯進去,湮滅成最原始的能量亂流!炎烈腳下的核祭法陣紋路劇烈閃爍,原本穩定的能量輸送被硬生生截斷,陣紋如同被無形之刃斬過,寸寸崩裂!
“什麼?!”
炎烈臉色驟變。他從未見過這樣的攻擊——不是單純的破壞,而是直接讓局部區域的規則短暫崩解!他的天炎火球竟被那股扭曲的坍縮力場生生“吞”了進去,連一絲波瀾都未能掀起!更可怕的是,核祭法陣的核心紋路被這股力量乾擾,抽取植核族源能的進程被強行中斷!
“就是現在!”
綠蘿敏銳地抓住了這稍縱即逝的戰機。她不顧自身源能近乎枯竭,雙手再次重重按在生命之樹的樹乾上,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樹皮表麵!
“以吾之血,喚祖靈之力——生命潮汐,起!”
嗡——!
生命之樹龐大的樹冠劇烈震顫,樹皮表麵浮現出無數古老的綠色符文,樹根深處傳來低沉的轟鳴,仿佛某種沉眠已久的力量被強行喚醒。下一刻,磅礴到極致的生命源能從樹乾內部噴薄而出,化作一道直徑超過十丈的翠綠色能量洪流,衝天而起,狠狠撞向已經出現裂痕的鎖核陣!
轟隆隆——!
這一次,鎖核陣再也無法抵抗。綠色洪流如同怒濤拍岸,紅光屏障劇烈閃爍,隨即在一聲清脆的碎裂聲中,轟然崩塌!
“鎖核陣……破了!”
穀內殘餘的植核族戰士先是一愣,隨即爆發出震天的歡呼!失去了鎖核陣的壓製,他們體內的源核重新煥發活力,原本被抽離的能量也停止了外泄。雖然傷勢無法立刻恢複,但至少,他們不再是被單方麵壓製的獵物!
“該死的蟲子!”
炎烈徹底暴怒。核祭法陣被毀,鎖核陣破碎,他的計劃被硬生生打斷。更讓他震怒的是,淩塵——這個本該被他隨手碾死的無核廢物,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傷到他!
不可饒恕!
他猛地低頭,目光鎖定了已經力竭倒地、渾身浴血的淩塵,眼中的殺意幾乎凝成實質。
“我要讓你……生不如死!”
炎烈不再保留。他雙手在胸前結出一個複雜的古印,天炎核的光芒驟然內斂,從熾烈的金色轉為深邃的暗紅,仿佛即將爆發的火山。一股遠比之前更加恐怖的威壓從他體內彌漫開來,穀內的溫度瞬間飆升,地麵的草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焦枯碳化,甚至連空氣都因高溫而扭曲沸騰!
“天炎禁術——焚世之輪!”
隨著他一聲低喝,一顆直徑丈許的暗紅色火輪在他背後緩緩浮現。火輪表麵布滿古老的源核紋路,中心是一枚倒懸的赤金瞳孔,如同天罰之眼,冷冷俯瞰眾生。火輪每轉動一圈,炎烈的氣息就暴漲一分,而穀內的溫度也隨之攀升!
“不好!他在強行抽取核脈之力,施展焚核殿的禁術!”綠蘿臉色慘白,聲音因驚恐而顫抖,“這一擊……足以焚毀半個萬核穀!”
淩塵掙紮著撐起身體,視線因失血和劇痛而模糊。他看到了空中那顆緩緩轉動的焚世之輪,感受到了那股足以毀滅一切的恐怖高溫。他的經脈因過度催動燼能而近乎碎裂,胸口的光紋也因能量耗儘而黯淡無光。
要死了嗎……
他艱難地轉頭,看向不遠處昏迷不醒的艾拉,看向苦苦支撐的綠蘿,看向那些傷痕累累卻仍緊握武器的植核族戰士。
不甘心……
他還不能倒下!
“淩塵!”
就在這時,一道清冷而熟悉的聲音,突兀地在他腦海中響起。
淩塵渾身一震。
這聲音……是蘇沐月?!
“聽著,我沒時間解釋。”蘇沐月的聲音急促而虛弱,仿佛隔著無儘遙遠的距離強行傳音,“水晶棺的封印因你瀕死而鬆動,我得以短暫蘇醒。初代守核人的殘魂告訴我,炎烈的天炎核缺陷不在其表,而在其‘根’——他與世界核的連接點!”
“連接點?”淩塵在意識中艱難回應。
“天炎核並非天生,而是世界核賜予的‘枷鎖’!炎烈隻是傀儡,真正的控製者是世界核!攻擊他胸口天炎核與核脈能量流的交彙處,那裡有一道‘契約紋’——斬斷它,天炎核自潰!”
話音未落,蘇沐月的聲音便如風中殘燭般消散,再無回應。
淩塵死死咬牙。
原來如此!難怪噬核之眼之前捕捉到的那道暗紅紋路如此詭異——那是世界核控製天炎核的“契約”!炎烈看似強大,實則不過是世界核的提線木偶!
但現在的他,還能戰鬥嗎?
“淩塵!”綠蘿踉蹌著衝到他身邊,手中捧著一枚散發著濃鬱生命氣息的翠綠果實,“快!吞下生命之樹的‘本源果’!它能暫時修複你的傷勢!”
淩塵沒有猶豫,一口吞下果實。
轟!
果實入腹的瞬間,一股磅礴的生命能量如同洪水般衝刷他的四肢百骸!龜裂的經脈被強行粘合,枯竭的燼能如同火星遇油,再度燃起微弱的黑焰。就連胸口的光紋,也因生命能量的滋養而略微亮起。
還不夠……
淩塵抬頭,看向空中的炎烈。焚世之輪已經轉動到極致,穀內的溫度高到連岩石都開始融化。這一擊落下,萬核穀必將生靈塗炭!
必須……斬斷那道契約!
“綠蘿,掩護我!”淩塵低吼一聲,強忍劇痛站起,右手虛握,遠處的藤核匕竟微微顫動,似要飛回他手中。
綠蘿沒有多問,隻是重重點頭。她雙手合十,眉心浮現出一枚樹葉狀的綠色符文,周身氣息驟然變得縹緲而古老。
“植核族秘術——萬靈同調!”
嗡!
生命之樹再次震顫,無數翠綠的光點從樹冠飄落,如同螢火蟲般環繞在淩塵周身。每一粒光點都是一縷純粹的生命源能,它們交織成一件虛幻的綠色戰衣,覆蓋在淩塵體表,暫時隔絕了外界的高溫侵蝕。
“找死!”
炎烈冷喝一聲,背後的焚世之輪終於蓄力完畢。他雙臂猛地向前一揮,火輪如同滅世磨盤,帶著焚儘萬物的威勢,朝著淩塵和綠蘿碾壓而來!
火輪未至,恐怖的高溫已經讓淩塵體表的綠色戰衣劇烈波動,幾欲潰散!
就是現在!
淩塵眼中厲芒一閃,不退反進,迎著焚世之輪衝了上去!在衝刺的瞬間,他體內的燼能瘋狂湧向右臂,整條手臂瞬間被漆黑的火焰包裹,皮膚因無法承受而寸寸龜裂,鮮血還未滲出就被蒸發!
噬核之眼,全開!
世界在淩塵眼中再度化為源核的形態。焚世之輪是一團暴虐的暗紅烈焰,而炎烈胸口的天炎核,則如同一顆被無數赤紅鎖鏈纏繞的小型太陽。那些鎖鏈,正是核脈的能量輸送通道!而在天炎核最深處,一道暗紅色的契約紋路若隱若現!
“看到了!”
淩塵在焚世之輪即將臨身的刹那,身形猛地一矮,險之又險地從火輪下方滑過!熾熱的高溫將他後背的綠色戰衣瞬間汽化,皮膚焦黑一片,但他渾然不覺,眼中隻有那道契約紋路!
“燼能——貫殺!”
他怒喝一聲,燃燒的右臂如同長矛,狠狠刺向炎烈胸口!
炎烈冷笑,不閃不避。天炎核的防禦豈是這種垂死掙紮能破開的?他隻需稍一抬手,就能將這隻螻蟻燒成灰燼——
然而,就在他準備出手的瞬間,異變陡生!
“縛!”
綠蘿突然噴出一口鮮血,雙手猛地合十!環繞在淩塵周身的綠色光點突然脫離,化作無數細如發絲的綠色鎖鏈,從四麵八方纏向炎烈!這些鎖鏈並非實體,而是純粹的生命源能所化,竟暫時乾擾了天炎核與核脈的能量連接!
炎烈的動作微微一滯。
就是這瞬息之間的遲滯,淩塵的燃燒右臂,已經狠狠刺入了他胸口的天炎核能量場!
“滾開!”炎烈暴怒,天炎核的光芒大盛,試圖將淩塵的手臂直接焚毀。
然而,淩塵的燼能,本就是焚燒規則之力!
嗤——!
漆黑的火焰與金色的天炎瘋狂交織湮滅,淩塵的右臂血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碳化剝落,露出森森白骨,但他咬牙死撐,手臂一寸寸向前,終於觸碰到了天炎核最深處的……那道契約紋路!
“給我——斷!”
淩塵嘶吼著,將體內最後的燼能全部灌入契約紋路!
哢嚓——
一聲清脆的、仿佛琉璃碎裂的聲響,在炎烈體內響起。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
炎烈猙獰的表情凝固了。他緩緩低頭,看向自己的胸口。天炎核表麵,那道暗紅色的契約紋路,正在燼能的焚燒下……寸寸崩解!
“不……不可能……”他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驚恐,“這是世界核的契約……你怎麼能……”
話音未落,天炎核的光芒驟然紊亂!原本完美無瑕的源核表麵,無數細密的裂紋如同蛛網般蔓延開來!核脈輸送的能量失去了契約的引導,開始在天炎核內部瘋狂暴走!
“不——!!!”
炎烈發出淒厲的慘叫,英俊的麵容因痛苦而扭曲。他瘋狂地抓向自己的胸口,試圖阻止天炎核的崩潰,但為時已晚。
轟——!
天炎核,這顆被世界核賜予的“完美源核”,在炎烈體內……轟然爆裂!
金色的火焰如同決堤的洪水,從炎烈七竅中噴湧而出!他的皮膚寸寸龜裂,裂縫中透出熾烈的金光,整個人如同一尊即將爆裂的熔岩雕像!
“我……不甘心……”
炎烈最後看了一眼淩塵,眼中的金色光芒徹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灰。下一刻,他的身體在半空中……化作了一團絢爛而殘酷的金色火球!
轟隆隆——!
爆炸的衝擊波席卷整個萬核穀,焚世之輪因失去控製而提前引爆,雙重爆炸的威力讓山穀劇烈震顫,無數岩石從山壁滾落,植核族的帳篷被掀飛,生命之樹的枝葉在高溫中卷曲焦枯。
淩塵被爆炸的氣浪狠狠掀飛,重重摔在生命之樹的樹乾上,鮮血狂噴。他的右臂已經徹底焦黑,胸口的光紋黯淡到幾乎消失,意識因劇痛和失血而逐漸模糊。
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後一刻,他看到綠蘿踉蹌著向他奔來,看到焚核殿的殘兵在炎烈死後倉皇逃竄,看到萬核穀的天空……
終於,放晴了。
當淩塵再次睜開眼睛時,映入眼簾的是一頂由發光藤蔓編織而成的帳篷穹頂。柔和的綠色光暈從藤蔓縫隙中灑落,空氣中彌漫著草藥苦澀而清新的氣息。
他試著動了動手指,一陣鑽心的疼痛立刻從右臂傳來。
“彆亂動。”
綠蘿的聲音從身旁傳來。淩塵艱難地轉頭,看到她正坐在床邊,手中捧著一碗翠綠色的藥汁。她的臉色比之前更加蒼白,眉心的樹葉符文黯淡無光,顯然消耗過度。
“你的右臂被天炎核的反噬燒毀了八成經脈,我用生命之樹的汁液勉強保住了它,但至少一個月內無法動用源能。”綠蘿將藥碗遞到他嘴邊,“喝了。”
淩塵沒有拒絕,忍著苦澀一飲而儘。藥汁入腹,一股清涼的能量立刻流向四肢百骸,右臂的灼痛感略微減輕。
“炎烈……死了?”他沙啞地問道。
“死了。”綠蘿點頭,眼中閃過一絲複雜,“天炎核自爆,屍骨無存。”
“艾拉呢?”
“還活著,但情況不太好。”綠蘿的聲音低沉下來,“她強行催動虛核碎片,精神本源受損,現在仍在昏迷。不過生命之樹在,她不會有事。”
淩塵沉默片刻,又問:“焚核殿的其他人?”
“逃了。”綠蘿冷笑一聲,“炎烈一死,那群人立刻作鳥獸散。不過他們逃不遠——其他幾域的反抗軍已經收到消息,正在圍剿焚核殿的殘部。”
她頓了頓,看向淩塵的眼神中多了一絲敬畏:“你做到了沒人敢想的事……斬殺焚核殿少主,摧毀核祭法陣。現在,整個靈核域都在傳頌‘逆煉者’的名字。”
淩塵苦笑一聲,沒有接話。他清楚,這一戰能贏,運氣占了很大成分。若非蘇沐月關鍵時刻的傳音,若非綠蘿和艾拉的拚死相助,他現在早已是一具焦屍。
“綠蘿。”他突然開口,“炎烈臨死前,說天炎核是世界核的‘契約’……這是什麼意思?”
綠蘿神色一凝。她起身走到帳篷門口,確認四周無人後,才低聲道:“這正是我要告訴你的。在你昏迷期間,我和幾位長老查閱了族中最古老的典籍,發現了一個可怕的真相。”
她深吸一口氣:“焚核殿的高層,包括殿主和幾位長老,他們的‘完美源核’全都是世界核賜予的!這些源核看似強大無瑕,實則是一道枷鎖——持有者越依賴它的力量,就越會被世界核控製,最終淪為收割源能的傀儡!”
淩塵瞳孔一縮。難怪炎烈的天炎核深處會有那道契約紋路!
“不止如此。”綠蘿的聲音更加凝重,“典籍記載,每隔千年,世界核就會挑選一批‘代言人’,賜予他們完美源核,讓他們在各大域建立勢力,為世界核收割源能。而這一代的代言人……就是焚核殿!”
淩塵心頭一震。他突然明白了蘇沐月為何說“逆煉者是唯一能逃脫回收的存在”——因為逆煉者不依賴世界核賜予的源能,而是通過焚燒缺陷奪取力量!
“我們必須儘快行動。”淩塵強撐著想坐起來,“如果焚核殿隻是世界核的傀儡,那麼炎烈之死很可能會驚動它。我們必須——”
“我知道。”綠蘿輕輕按住他的肩膀,“我已經派人去聯係其他幾域的反抗勢力。但在此之前,你需要休息。”
她猶豫了一下,又道:“還有一件事……蘇沐月的水晶棺,在你昏迷期間,出現了一些變化。”
淩塵猛地抬頭:“什麼變化?”
“它……在吸收生命之樹的本源。”綠蘿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安,“很緩慢,但確實在吸收。幾位長老擔心它會抽乾生命之樹,但我阻止了他們乾預。我有種預感,這是蘇沐月……或者說初代守核人計劃的一部分。”
淩塵沉默良久,最終點了點頭。
“讓她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