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
“章相，您回來……”
算一算時間，差不多正是章聞玉下早朝的時辰了。
貼心的管家，早早便等在相府門口。
遠遠看到章聞玉的馬車，朝相府駛近。
管家立刻露出笑容，迎上前道。
車簾掀起，章聞玉走下馬車。
以前麵對管家的問候，至少會淡淡嗯上一句作為回應。
或者是偶爾吩咐幾句的章聞玉，今日卻一言不發。
臉上不僅沒有任何表情，甚至散發的氣息，都讓人感覺到有些陰冷。
這讓一向懂得察言觀色的管家，麵對章聞玉時，都有些小心翼翼的。
“相爺，早膳已經備好，是否要……”
還沒等說完，章聞玉平靜投來的目光，就讓管家嚇得把剩下的話都咽了回去。
“記住，今天不管誰來，老夫都不見。”
“是，是……”
管家惶恐間，章聞玉已經一頭鑽進了書房。
提筆在信紙上寫了兩三行，章聞玉皺起眉，像不滿意似的。
將信紙揉成一團，丟棄在地上。
緊接著，又重複剛才的動作。
如此三四次，章聞玉眉間也皺的越來越緊。
直到忍無可忍似的，章聞玉啪的將筆往桌上一放。
看似不大的力道，筆杆卻刹那間四分五裂。
“好你個新帝。”
“門閥世家一除，便迫不及待想要在老夫頭上開刀了。”
左右無人，章聞玉的臉色也終於徹底陰沉下來。
不複以前的波瀾不驚。
入朝為仕幾十年，經曆過三代帝王。
章聞玉從沒有像今日這樣惱怒過。
這個方辰，簡直就是拿他當蠻人整！
今天前朝發生的事，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
方辰這是眼看門閥世家倒台，以自己為首的章黨一派即將坐大。
想要將自己手中的權利，分化過渡到彆人手中！
“一個王雲，有這麼大的能耐。”
“能動搖本相幾十年來，在朝中埋下的根基？”
“新帝，你的想法太稚嫩了！”
章聞玉低低冷笑一聲，有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意。
當年十大門閥，可沒少處心積慮針對自己。
可直到覆滅前，也都拿他無可奈何。
幾十年苦心孤詣的布局，豈是新帝靈機一動，就能任由他擺布的？
“新帝，這一次老夫會讓你知道，你失算了！”
冷冷丟下一句，章聞玉總算是暫時壓抑心頭的怒火。
恢複了往常的平靜。
他拿起新的筆，快速在紙上寫下幾行，然後裝入信封中。
“將此信送前去琅琊書院，越快越好。”
章聞玉走到門前，將信交到聽見暗號現身的黑衣人手中。
“是。”
感覺到章聞玉語氣的不尋常，黑衣人不敢怠慢。
收好書信後，立刻便從圍牆處離開。
章聞玉負手而立，眯著眼看向皇宮的方向。
“帝無情，那就休怪臣無義了！”
……
承清殿。
“看來你對三日後的比試，很有自信。”
下早朝之後，王雲跟著方辰回到承清殿。
方辰隨意拿出一本奏折，問了王雲關於上麵的事情。
王雲也都對答如流。
方辰微微一笑，將手中的奏折擱在桌案上。
“多謝陛下誇獎。”
王雲原本平靜的臉上，露出幾分真心的欽佩。
“若是沒有陛下之助，臣即便再有能力。”
“也不敢這麼輕易答應章相提出的比試。”
君臣二人，眼神交彙，頓時有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方辰喜歡和這麼聰明的人說話。
“朕會選中你，也是看中你的才能。”
“但究竟能夠發揮出幾分實力，就得看你自己了。”
金色文膽，固然能夠幫助王雲在文人之路上，更進一步。
但是否能夠達到文聖，儒聖那樣的成就。
還是得看王雲自己的天賦，以及向道之心。
“臣明白。”
感覺到方辰話語中，對自己寄予的殷切厚望。
王雲表情更是認真，拱手說道。
“還有三日，你先回去好好準備吧。”
話說到這裡，也差不多。
方辰擺擺手，王雲也識趣的告退。
而當方辰轉過頭時，卻無意中瞥見雨化田，一臉嚴肅注視著王雲離開的方向。
“怎麼？”
方辰還是極少看到，雨化田露出這樣的表情。
後者遲疑了一下，輕聲道。
“回陛下，奴才隻是擔心，王大人麵對的對手，可是章相啊……”
看到雨化田一臉欲言又止的樣子，方辰頓時明白了他想說什麼。
章聞玉，舉大乾上下，無人不知。
二十五歲中進士，同年入朝為仕。
三十歲便名滿天下。
後來更是官至丞相之位，長達五十餘年！
當大乾皇朝的死敵，大慶皇朝大軍壓境時。
曾僅憑一條三寸不爛之舌，便讓大慶軍隊從邊疆撤離。
常言道，武無第二，文無第一。
但幾十年來，章聞玉卻是大乾文人心中無可爭議的文冠。
與琅琊書院院長張修，被視為三百年來。
最有可能成就文聖，儒聖的存在。
哪怕是雨化田這樣，從小到大沒讀過幾本書的貧民。
都對章聞玉的大名如雷貫耳。
反而是王雲名不見經傳，入朝為仕多年，始終默默無聞。
兩者間比較起來，可說是天差地彆了。
雨化田有此擔憂，也算是合情合理。
方辰聽完，隻微微一笑。
“若是四五十年前，才坐上丞相之位的章聞玉。”
“或許還真的能夠與現在的王雲一較高下。”
“可惜，這些年來，他的文人風骨，早就已經被官場名利腐蝕殆儘了。”
“直到如今，凝視深淵者，自身也已經成為深淵！”
在天下文人的眼中，這樣的人，竟然也能代表大乾風骨。
簡直可笑至極！
方辰語氣中，也有一絲感歎之意。
對於文化水平不高的雨化田來說，這句話，他隻能一知半解。
旁邊的曹公公，卻聽得渾身一震。
表情中滿是對方辰的欽佩。
方辰剛才這句話，用來形容這些年，章聞玉在朝堂上的為官之道的轉變。
可以說是恰如其分，再合適不過！
聽得他都想要拍手稱妙。
就在此時，一名葵花常侍走入殿中。
“何事？”
方辰眼神落在他身上。
那名葵花常侍，低頭道。
“啟奏陛下，龍武衛統領衛仲大人，正在殿外。”
“想要麵見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