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勳,是你嗎?”
許梅小心翼翼地詢問道,但她始終不敢走上前去,看著眼前這個從棺材坐起來麵色慘白的年輕人,她也不敢篤定這是自己的兒子。
聞見聲音的趙勳順勢看去,是自己的媽媽沒錯,審視一番後才發現,周圍似乎全是自己認識的家人和親戚,隻是他們離自己很遠,臉上全然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就連自己的父母都是如此,唯一離自己比較近的居然是一個穿著殯儀館工作服的男人,此刻他正癱坐在地,手中死死地握著一把錘子,心驚膽戰地看著自己。
瞥了一眼把自己圍成一團的白花後,趙勳才幡然醒悟。
“原來如此,我真的死過一次了麼?難怪這些人這麼怕我。”趙勳在心底暗暗說道,“那我現在究竟是死人還是活人?”
正想著,趙勳咬著牙將一隻手放在自己胸口處。
“有心跳,我還活著,所以地獄裡麵發生的事情是真的沒錯。”
下一秒,他正想開口向周圍的人群解釋,一個身影就閃爍到自己跟前把自己給抱住了。
“哥!我就知道你不會丟下小安不管的!我就知道!”
趙安的手臂緊緊箍著趙勳的脖子,滾燙的淚水洶湧地衝刷著趙勳冰冷、沾滿冷汗和木屑的臉頰和脖頸。那份不顧一切的依賴和失而複得的狂喜,帶著巨大的衝擊力,狠狠撞在趙勳的心上。
“小…小安…”
趙勳的聲音嘶啞得厲害,被妹妹勒得有些喘不過氣,胸前的傷口更是傳來一陣撕裂般的劇痛。但這真實的、滾燙的擁抱,這熟悉的哭喊,像一道暖流,瞬間衝垮了他心中因詭異經曆和被活埋而滋生的暴戾與冰冷。
他僵硬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放鬆下來,抬起那隻還能活動的手,極其笨拙地、帶著劫後餘生的顫抖,輕輕回抱住了妹妹劇烈顫抖的小小身軀。掌心下,是妹妹瘦削卻充滿生命力的脊背,是真實存在的骨肉至親。
“沒事了…小安…哥在呢…”
他艱難地開口,聲音依舊沙啞,卻帶上了一絲安撫的意味,儘管這安撫被疼痛扭曲得有些怪異。
這一幕,像一記重錘,砸在了母親許梅的心上。
“勳兒…勳兒!”
許梅看著兒子那熟悉又陌生的臉,看著女兒不顧一切的擁抱,看著兒子那雖然笨拙卻無比真實的回應……巨大的悲痛、不敢置信的狂喜和一種幾乎將她撕裂的母性本能終於徹底衝垮了恐懼的堤壩。
她掙脫了丈夫的攙扶,踉蹌著撲到棺材邊,枯瘦的手顫抖著,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小心翼翼的試探,輕輕拂過趙勳的頭發。指尖傳來的微涼觸感和真實的發絲觸感,讓她渾濁的淚水再次決堤。
她泣不成聲,另一隻手緊緊抓住棺材邊緣,支撐著幾乎虛脫的身體,貪婪地看著兒子活生生的臉,仿佛要將他此刻的每一寸輪廓都刻進靈魂深處。
趙熏嶽,這個沉默寡言了一輩子的男人,此刻也紅了眼眶。他大步上前,強忍著心中的驚濤駭浪,一手扶住搖搖欲墜的妻子,另一隻手則重重地、帶著一種確認和支撐的力道,按在了趙勳的肩膀上。那手掌寬厚、粗糙,帶著常年勞作的繭子,傳遞過來的溫度和力量感,讓趙勳心頭又是一酸。
“啊爸…”
趙勳看向父親,那張一貫堅毅的臉上此刻布滿了疲憊、震驚和一種劫後餘生的複雜情緒,眼角的皺紋裡似乎都盛滿了淚水。
“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趙建國聲音哽咽,隻是反複念叨著這幾個字,按在兒子肩膀上的手卻微微顫抖著。
一家四口,圍繞著那口象征死亡的破敗棺材,以一種極其怪誕卻又無比真實的方式團聚了,悲慟與狂喜交織眼淚和劫後餘生的複雜氣息。
周圍的混亂並沒有完全平息。遠處,驚魂未定的人群擠在門口或角落,竊竊私語,指指點點,眼神中充滿了恐懼、好奇和難以置信。
那個癱坐在地的殯儀館工作人員,此刻終於緩過點神,連滾爬爬地躲到了遠處,手裡的錘子早就不知道丟到哪裡去了。
“對了!醫生!快叫醫生!”
趙建國猛地想起兒子的傷勢,嘶聲喊道,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破音。
趙安也從狂喜中稍稍回神,看到趙勳胸前那大片刺目的鮮紅,小臉瞬間又嚇得慘白,手忙腳亂地想用手去捂住,卻又怕弄疼哥哥,小手懸在半空,不知所措,眼淚掉得更凶了。
“我沒事,不用那麼著急。”
趙勳淡淡地回複道,他低頭看向自己的胸口,原本給他穿上的白色入殮服已經變了顏色。
“哪能不急?你現在可是從一個”
趙熏嶽話沒說完,死字被他硬生生的咽回了肚子,手中正忙不停地撥打急救電話。
趙勳沒再阻止,此刻的他腦海十分混亂,儘管從死裡逃生,可他十分清楚,事情還遠遠沒有結束,或者說,這一切,才剛剛開始
“哥,你在想什麼?”
趙月看著有些悶悶不樂的趙勳,輕聲地詢問道。
“沒什麼,隻是有些累了。”
趙勳硬生生地從嘴裡擠出一個笑容,伸出手撫摸了一下趙月乖巧的臉龐,順手擦了一下沒來得及凝固的淚水。
10月19日的下午3點,趙勳從醫院檢查完身體之後回到了自己家中。
身體上基本沒有什麼大礙,隻是身上的傷口還需要一段時間的修養,這已經算是醫學奇跡了,畢竟,按道理來說,趙勳已經是個死了2天的人了。
趙勳從家人們的口中得知,早在17號的淩晨,他在被送往海市醫院的途中就失去了生命體征,最終的診斷結果為猝死,和那張死亡報告上的描述如出一轍。
等到父母趕到時,趙勳早已經成了一具冰涼的屍體,再後來,他的屍體被運回老家,舉行殯葬儀式
回到家後,除了趙勳,其餘幾人臉上或多或少地有些疑慮,畢竟在他們是親眼看見自己成為一具屍體的事實的,儘管趙勳死而複生令他們很高興,但這成疑惑始終困擾著他們。
趙勳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而趙勳自然也看穿了他們的心思,不是他不想說,而是他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一切。就是說了,他們也未必相信,索性就把地獄裡麵發生的一切埋在心裡,裝作無事發生,時間久了,他們也許就會淡忘。
“啊爸,啊媽,我先回房休息了!”
“你要不先吃點什麼,我看你”
“不了,我不怎麼餓。”
趙勳一臉笑意地回複道,隨後便向自己的房間走去,其他人見此,也不好阻攔。
趙勳回到房間後隨即鎖上了門,如釋重負般鬆了一口氣,他走到一麵鏡子前,細細端詳著自己的臉,那些給屍體化妝的粉飾已經被清洗乾淨了,這讓他終於有了一點活人的樣子,隻是那雙眼睛,依舊死氣沉沉的,就像是他死過一次的證明那般。
“如果說我死而複生的事情是真的,那就說明那個發生在地獄的事情也是真的,我現在,應該是那個狗屁老板的合同工才對,隻是工作內容還不清楚”
“對了,說到工作!”
趙勳趕忙從兜裡拿出自己的手機,
“媽的,今天還是工作日來著。”
看見手機屏幕上堆滿的無數聯係人給自己打的未接電話,發的未讀短信,趙勳臉一抽。最醒目的便是備注著曹經理的某人,更是打了足足87個電話,發了99+的短信。
“我就知道!這群b人好像還不知道哥們已經掛了,還在催我工作呢!”
而趙旭並未選擇查看這個所謂曹經理發的短信,多半是罵自己來了,索性他將手機往床上一丟。
“管他呢!死了還叫我工作,你們是人我吃!大不了把你們炒了換一份工作,反正在這裡待了三年,是時候跑路了。”
趙勳冷笑地說著,隨後他便一臉愜意地倒頭往床上躺去。
“有什麼事等我睡醒再說!”
然而就在這時,趙勳的手似乎碰到了某個冰冷無比的東西,那感覺像是某張紙?他馬上意識到了不對勁。
這詭異的觸覺讓趙勳猛地睜開自己的雙眼,隨後扭頭看向那張憑空出現的紙,拿在手中。
下一秒,他眉頭擰成一團,表情十分詫異。
“這是
尋人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