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琴的忍耐終於到了儘頭。
她不圖名分、可以沒有婚姻,但她希望有個人能陪著她,像大多數家庭一樣。
但是她清楚她等不到了!
當初鐵嶺是因為江湖夢遠,想去闖闖;
如今程飛是因為誌存高遠,兒女情短。
但惠琴終究是一個普通女人,理解不了他們遠大的誌向,她恨透了等待。
所以,她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
這是她人生第一次自己做出了決定!
說起來,到底人生如戲。
當初如果不是程飛把她帶到了滎川,她看不到外麵的世界,她也就無法想象,人真的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活。
那樣的話,梁家村就是她最後的結局。
但如今看到了,眼裡的世界變大了,程飛在她心裡終於變成了汪洋大海中的一片孤島,這片島是她航行中的一站,她的目標在彼岸。
酒吧一夜,程飛祭奠的是他的青春。
第二天起來,一切還得照舊。
程飛給中彙廠幾個負責人打了一通電話,被告知生產狀況一切良好,也就大可不必再返回梁家村。
於是開車回了棠西縣城關鎮,等著明天一早和張家誠一起出發。
程飛不知道的是,他的命運將因為這次的考察徹底拉開大幕。
杜芳菲為最近希望小學開工的事情焦頭爛額。
這是杜芳菲上任以來經手立項的第一個重大項目,既關係個人政績,又關係到城關鎮大量留守子弟的入學問題。
何況自己的突然上位,坊間早有傳聞,將此和郝縣長聯係在一起。
杜芳菲一直想要證明,自己不是一隻供領導賞玩的花瓶,而是憑能力做到這個位置的。
現在希望小學的招標工作已經完成,但卻遲遲開不了工。
究其原因,有曆史遺留問題,也有人為製造的悲劇。
上任鎮長為了政績,不惜采用暴力手段,將原來的私人承包的魚塘強行征收,並讓拆遷隊強拆了魚塘邊上的幾間民房。
本來出現這樣的事情,政府願意出錢,基本可以擺平。
但恰恰是事情沒那麼簡單,魚塘主方平的老母親在民房裡被砸死了。
上任鎮長為了平息此事,找了幾個彪形大漢,拿著5萬塊錢偷偷找到方平,在威逼利誘下方平選擇息事寧人。
城關鎮人工湖得以順利完工,大大改善了周圍的環境,為前任鎮長功勞簿上增添了亮眼的一筆。
老鎮長也得以在退休前升了半格,目前正在某局副處的位置上等著退休。
但方平看到希望小學即將開工,加上又來了新鎮長,膽氣陡增,天天拿著老母親的照片到鎮政府喊冤,並且在工地現場躺屍,阻止施工車輛進場。
剛開始杜芳菲以為,他無非是想多要點錢,後來發現並非如此,方平之所以這樣反複,是因為背後有個地頭蛇團夥想承包該項目的砂石料工程,被中標的滎川市眾誠建築公司拒絕了,才利誘方平舊事重提,為了給鎮政府施壓。
杜芳菲多次安排人和方平談話,甚至自己親自出麵,隻要方平能提出一個合理的要求,杜芳菲都考慮以補償的方式來解決。
但方平獅子大開口,一張口就要300萬,讓雙方之間的談判徹底陷入僵局。
正在杜芳菲一籌莫展之際,更糟糕的事情發生了。
這天杜芳菲正在縣委開會,會間手機一直響個不停,無奈隻好出了會場,接通那一瞬間就聽到鎮政府一名副鎮長急切地說:“杜鎮長,出事了,方平被車撞死了!”
杜芳菲腦袋“嗡”的一下。
會議室都沒顧上回,匆忙給郝縣長發了條消息,就趕到了希望小學的工地現場。
隻見工地門口裡三層外三層圍滿了人,打電話的副鎮長和派出所方明所長帶著幾個民警正在維持秩序。
“杜鎮長來了!”人群裡有人喊了一句。
圍觀的人群自動分開一個通道讓杜芳菲走了進去。
隻見地上躺著一個人,渾身被塵土包裹著,頭轉向一邊,頭顱的下方一灘血跡。
“救護車呢?咋還沒來?”杜芳菲衝副鎮長喊了一句。
“電話催過好幾次了,車被中心鎮那邊修路的工地擋住了,還在路上!”
“肇事司機呢?怎麼開的車?”
方明所長湊到杜芳菲身邊,小聲說:“肇事司機跑了!這事,不那麼簡單。”
杜芳菲一臉驚詫看著方明,“你是說”
方明鄭重的點了點頭。
如果真像方明所說,那就是最糟糕的情況,說明有人為了利益已經不擇手段了。
地頭蛇團夥趁機發難,在人群裡開始拱火,以鎮政府無視百姓利益、草菅人命等理由,將事情越鬨越大。
一夥心懷鬼胎的人攛掇一群不明就裡的圍觀者將杜芳菲團團圍了起來,討要說法。甚至還有一批人組織更多的人,聲勢浩大的要到縣政府去靜坐。
杜芳菲深知這件事情的影響,苦口婆心地勸說大家,表示一定還無辜者一個公道,也一定會嚴懲肇事司機。
方明反應也比較迅速,命令幾個民警分彆把人群裡幾個挑事的人悄悄控製了起來,並馬上表態,一定把肇事司機抓回來,嚴格法辦,給死者家屬一個交代。
人群中激憤的情緒慢慢平息,在杜芳菲等人的勸說下慢慢散去,隻有方平的妻子還在哭天搶地地哀嚎。
杜芳菲心知肚明,這件事要解決的關鍵有兩點,第一找到肇事司機;第二恐怕要舊事重提,弄清楚當年前任鎮長和方平之間的真相。
第一步相對容易辦到,交給公安機關找人就行了,這第二步恐怕不太容易,牽扯到一個即將退休的前任鎮長,不知道背後是否還有其他錯綜複雜的關係。
太難辦了!
“證據,證據!我要證據,不要你的推理!”
郝縣長辦公室裡,杜芳菲第一次看到縣長發這麼大火。
“我願意相信你說的是真的,可是你讓我怎麼去給書記彙報,我能說根據小杜的推斷,事情是這樣的?可笑!”郝縣長繼續拍著桌子。
“你回去告訴老方,這事限他十天之內,把那個司機給我找著,找到這個人,說不定突破口就有了,找不著,讓他打辭職報告!”
杜芳菲自始至終沒說一句話。
回到城關鎮,打電話把派出所方明所長請來了,傳達了郝縣長的意思。
“杜鎮長,初步摸排了一下,這個司機是兩天前才來工地的,外地口音,不是棠西人。所以我就更加斷定,這事是有人指使的!”方明第一時間告知了這個消息。
“是不是肥龍?”杜芳菲問。
“現在的問題是,人人都猜測是他,但是沒證據啊,必須得抓到人,真相才能大白!”
“方所,這事隻能辛苦你和所裡的同誌了,得儘快,郝縣長就給10天時間!”
方明搖搖頭,朝杜芳菲擺擺手就走出了鎮政府。
到城關鎮履職以來,雖然事事難辦,但杜芳菲從來沒氣餒過,關係再複雜、人心再叵測,按部就班去做,總是有希望的。可是眼前的局麵,牽扯到官場、不明真相的老百姓、無惡不作的地頭蛇,一團亂麻一樣糾纏到一起,理不出頭緒。
正在苦惱,突然有人敲門。
杜芳菲過去打開房門,看到黨委書記白賓誠站在門口。
“哦,白書記,請進!”
杜芳菲正準備給白賓誠倒茶,被揮手製止了。
“小杜不用忙了,我不喝。看你還在,過來看看你,希望小學的事是不是壓力有點大?”
黨委書記白賓誠和杜芳菲平時各管一攤,他從來不過問希望小學的事,今天倒是有點新鮮。
“嗯,白書記,沒想到事情會這麼複雜!”
“是啊,一些事情隻要牽扯到利益,就沒那麼簡單,坐莊的還是過路的,不分一杯羹怎麼能行呢?”白賓誠看似漫不經心地說。
“這話白書記,我該怎麼理解?”杜芳菲感覺話裡有話。
白賓誠微微一笑,繼續說道。
“你們年輕乾部有衝勁,希望出成績,這一點我特彆欣賞!尤其是你,從縣裡下來,有學曆又有能力,是大有前途的。但是小杜啊,有些事情往前看看,也有些事情呢得往後看看,有時候退一步實際上才是真正的進了一步嗬嗬嗬,發自肺腑的一點感慨,不一定對,嗬嗬,我走了。”
白賓誠說完,離開了杜芳菲的辦公室。
退一步才是進一步?
什麼意思?
往哪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