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霄將爺爺的日記合上時,窗台上的綠蘿突然全部枯萎。深綠色的葉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蜷縮、發黑,根莖處滲出粘稠的黑色汁液,在玻璃盆裡積成小小的水窪。他伸手觸碰那些汁液,指尖傳來針紮般的刺痛 —— 與在鎮魂獄接觸陰煞之氣的感覺一模一樣。
“怎麼回事?” 靳文端著剛煮好的薑湯走進來,軍綠色的衝鋒衣袖口還沾著秦嶺的泥土,“老煙槍剛退燒,你這兒又出什麼幺蛾子?”
林霄沒說話,隻是掀開窗簾看向樓下。淩晨三點的考古係家屬院靜得詭異,平日裡整夜亮著的路燈全滅了,隻有幾戶人家的窗口泛著青灰色的光,像是浮在黑暗中的鬼火。他運轉冥眼的瞬間,胃裡一陣翻湧 —— 整個小區的地麵上,正匍匐著無數半透明的人影,它們順著下水道的格柵鑽進居民樓,留下濕漉漉的黑色軌跡。
“黃泉司的陰煞之氣已經蔓延到城市了。” 林霄抓起桌上的青銅玉佩,這是昆侖鏡融合後留下的唯一信物,此刻正燙得驚人,“鎮魂獄的封印根本沒徹底解決問題。”
靳文突然指著對麵樓頂:“那是什麼?”
一道黑影正趴在水箱上,四肢扭曲成不可能的角度。它的頭顱緩緩轉動,脖子像蛇一樣拉長,露出布滿複眼的臉。當那些眼睛同時轉向林霄窗口時,玉佩突然爆發出刺眼的光芒,黑影發出尖銳的嘶鳴,化作一團黑煙消散。
“是蜚。” 靳文的臉色比紙還白,她從背包裡翻出本線裝古籍,“《山海經》裡記載的災獸,據說出現在哪裡,哪裡就會爆發瘟疫。黃泉司竟然能操控這種東西!”
樓下突然傳來玻璃破碎的聲音,緊接著是女人的尖叫。林霄抓起工兵鏟衝向樓道,靳文緊隨其後。三樓的王阿姨正癱在門口,她家的防盜門像紙糊的一樣被撕開個大洞,客廳裡飄著淡淡的黑霧,隱約能看到個模糊的人形正趴在天花板上,四肢插進水泥裡蠕動。
“快讓開!” 林霄將玉佩擲向黑霧,銀光炸開的瞬間,那人形發出嬰兒啼哭般的慘叫,顯露出真麵目 —— 它沒有五官,整個軀乾由無數隻人手糾纏而成,掌心都長著反著光的眼睛。
“千手屍。” 靳文甩出九節銅鞭纏住它的軀乾,“是用九十九個枉死者的手骨煉製的邪物,專偷活人的魂魄!”
銅鞭上的符文亮起紅光,千手屍卻毫發無傷,反而有更多手臂從黑霧裡伸出來,抓住鞭身瘋狂拉扯。林霄突然想起爺爺日記裡的插畫,這種邪物的心臟藏在最密集的手臂叢中,必須用至親的血才能破壞。
“靳文鬆手!” 他咬破舌尖,將精血噴在工兵鏟上,借著玉佩的銀光縱身躍起,鏟尖精準刺入手臂最密集的位置。
黑霧驟然收縮,千手屍發出震耳欲聾的尖嘯,所有手臂同時炸開,黑色的汁液濺得滿牆都是。林霄落地時感到一陣眩暈,冥眼不受控製地看到王阿姨的肩膀上,正趴著個指甲蓋大小的蜚,正往她的耳朵裡鑽。
“彆動!” 他一把按住王阿姨的肩膀,玉佩貼近的瞬間,那隻小蜚化作青煙,隻留下個針眼大的血洞。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王阿姨抖得像篩糠,“剛才我看到你爺爺站在客廳裡,說什麼‘封印破了’……”
林霄的心臟猛地一縮。爺爺的虛影明明在鎮魂獄消散了,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他衝進王阿姨家,發現客廳的地板上刻著個熟悉的符號 —— 與新青銅璽上的夔龍紋一模一樣,隻是紋路是倒過來的。
“是獻祭陣。” 靳文用銅鞭挑起地上的黑灰,“有人在城市裡布置了和鎮魂獄一樣的陣法,這些邪物是通過陣法傳送過來的。”
小區裡突然響起此起彼伏的慘叫。林霄跑到陽台,看見更多黑影從下水道、通風管、甚至電視天線裡鑽出來,整個家屬院已經被青灰色的霧氣籠罩。更遠處的市中心,幾棟高樓的輪廓在霧中扭曲,像是被什麼東西啃噬過。
“胖子和老煙槍!” 林霄突然想起他們還在老煙槍的住處,抓起玉佩就往樓下衝,“快去那邊!”
兩人在濃霧中奔跑,能見度不足三米。腳下的柏油路變得粘稠,像是踩在融化的瀝青上,偶爾能踩到圓滾滾的東西,低頭一看竟是被掏空的人頭骨,眼眶裡還殘留著幽綠的光。
“不對勁。” 靳文突然停住腳步,銅鞭在手中轉了個圈,“這霧能吞噬陽氣,我的北鬥刺青在發燙。”
林霄的冥眼突然捕捉到異常 —— 霧氣裡漂浮著無數細小的符文,它們像寄生蟲一樣鑽進路過的野貓體內。那隻橘貓瞬間膨脹,皮毛脫落,骨骼扭曲成獵犬大小,嘴裡長出兩排鋸齒狀的獠牙,朝著他們猛撲過來。
“孽畜!” 靳文的銅鞭如同活蛇,纏住橘貓的脖頸用力一甩。但這怪物的骨骼堅硬如鐵,鞭梢的符文隻能在它皮膚上留下淺淺的焦痕。
林霄趁機將玉佩按在它的頭頂,銀光穿透顱骨的瞬間,橘貓的身體像泄了氣的皮球般萎縮,最終化作灘腥臭的黑泥。泥裡沉著顆米粒大小的黑色晶體,切麵隱約能看到黃泉司的骷髏圖騰。
“是用新青銅璽的碎片煉製的。” 林霄捏碎晶體,一股熟悉的陰煞之氣撲麵而來,“和不周山深處那枚的氣息一模一樣。”
老煙槍的住處就在前麵的單元樓,此刻卻亮著詭異的紅光。兩人衝上樓,發現防盜門大開著,胖子正背對著門口,手裡的電磁炮冒著黑煙,地上躺著三具黑袍人的屍體,黑袍下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纏繞的黑色絲線。
“胖子!” 林霄剛喊出聲,就看見胖子緩緩轉身,他的眼睛變成了純黑色,嘴角裂到耳根,露出兩排尖銳的牙齒。
“小心!” 靳文拽著林霄後跳,胖子剛才站立的地方突然炸開,水泥地麵下伸出無數黑色的絲線,組成張巨大的網罩下來。
老煙槍從裡屋滾出來,左肩血肉模糊,手裡還攥著個正在冒煙的符篆:“他被‘噬魂絲’纏住了!這是黃泉司的秘術,能控製活人的身體!”
胖子的電磁炮突然轉向,藍色的電弧在炮口閃爍。林霄將玉佩擋在身前,銀光與電弧碰撞的瞬間,他看到胖子的識海裡,正有個黑袍人用鎖鏈捆著胖子的魂魄,而那黑袍人的臉,赫然是引魂使!
“他沒死透!” 林霄大喊著衝向胖子,“靳文用鎮魂鈴震開噬魂絲!”
九枚鈴鐺同時響起,金色的聲波在房間裡回蕩。胖子身上的黑色絲線劇烈抖動,引魂使的虛影在他頭頂浮現,發出憤怒的咆哮。林霄趁機將玉佩按在胖子的眉心,銀光如潮水般湧入,引魂使的虛影發出淒厲的慘叫,化作黑煙鑽進地板的裂縫。
胖子猛地咳出口黑血,眼睛恢複正常:“他娘的…… 那雜碎的元神藏在噬魂絲裡!”
老煙槍突然指向窗外,青灰色的霧氣中,隱約能看到座巨大的影子正在緩緩升起,輪廓像是尊倒過來的青銅鼎,鼎口正對著考古係的方向。
“是‘倒扣冥鼎’。” 老煙槍撕下衣角包紮傷口,“黃泉司的終極陣法,能用整座城市的生魂喂養新青銅璽,等璽成之日,就能徹底打開冥界通道。”
林霄突然想起爺爺日記裡的最後一句話:“當北鬥偏移,冥鼎倒扣,需以昆侖為鑰,重鑄七處封印。” 他翻到日記最後一頁,果然在空白處發現用朱砂畫的地圖,標注著七個紅點,其中一個就在考古係的地下實驗室。
“爺爺早就知道會這樣。” 林霄的手指撫過地圖,“第一個封印就在我們腳下!”
實驗室的鐵門已經被黑霧籠罩,之前整理爺爺遺物的金屬櫃全部翻倒,地麵上的星圖裂痕裡滲出黑色的粘液,正順著牆壁上的管道往上爬。林霄的冥眼穿透牆壁,看到實驗室中央的地麵上,有個黑袍人正用鮮血繪製陣法,而他手中握著的,正是那枚在不周山成型的新青銅璽。
“是黃泉司的掌印使。” 靳文的聲音帶著寒意,“比引魂使高三個等級,據說能直接調用冥界的陰兵。”
掌印使似乎察覺到他們,緩緩轉過身。他的黑袍上繡著完整的北鬥七星,臉上戴著黃金麵具,麵具中央鑲嵌著顆鴿血紅寶石,裡麵流動著黑色的液體。當他舉起新青銅璽時,實驗室的地麵開始劇烈震動,七道黑色的光柱從星圖的裂痕中射出,直衝雲霄。
“七處封印已破其三。” 掌印使的聲音像是無數人在同時說話,“林霄,你爺爺用一生守護的東西,終將毀在你手裡。”
林霄突然注意到掌印使的黃金麵具下,露出的脖頸上有個熟悉的胎記 —— 與爺爺左頸的胎記一模一樣。他的心臟像是被重錘擊中,爺爺日記裡夾著的全家福突然浮現在腦海,照片上爺爺的胎記明明在右頸。
“你是誰?” 林霄的聲音發顫,“你不是黃泉司的人!”
掌印使緩緩摘下麵具,露出張與爺爺一模一樣的臉,隻是眼睛是純黑色的:“我是林建國,也不是林建國。” 他撫摸著新青銅璽,“當年我打碎昆侖鏡,不僅釋放了屍解仙,也釋放了被封印在鏡中的另一個自己 —— 一個被陰煞侵蝕的影子。”
靳文突然甩出銅鞭:“你撒謊!林爺爺不可能是這樣的!”
銅鞭卻在半空中被無形的力量擋住。影子林建國冷笑一聲,新青銅璽突然射出道黑光,擊中靳文的左肩。她悶哼一聲倒地,左肩的北鬥刺青正在迅速變黑,像是有墨汁在皮膚下蔓延。
“搬山派的血脈,最適合做冥鼎的祭品。” 影子林建國走向靳文,“當年若不是你父親礙事,陣法早就成了。”
“我爹到底怎麼了?” 靳文掙紮著想站起來,卻發現身體正在僵硬。
“他?” 影子林建國的嘴角咧開詭異的弧度,“被我煉成了千手屍的器靈,就在剛才那個小區裡,你親手打碎的那隻。”
靳文的瞳孔驟然收縮,九節銅鞭 “當啷” 落地。林霄趁機將玉佩按在她的傷口上,銀光與黑氣碰撞的瞬間,他看到靳文的識海裡,有個穿著搬山派服飾的中年男人正在燃燒自己的魂魄,為她抵擋陰煞侵蝕。
“你爹還活著!” 林霄大喊著將精血渡給她,“他的魂魄還在保護你!”
胖子突然用工兵鏟砸向通風管:“他娘的彆煽情了!快看這個!”
管道裡湧出大量的黑色絲線,在空中組成個巨大的繭。繭破裂的瞬間,無數隻蜚飛了出來,每隻都隻有指甲蓋大小,卻帶著濃鬱的屍臭味。影子林建國張開雙臂,所有蜚都鑽進他的黑袍,他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皮膚裂開無數縫隙,裡麵流淌著黑色的粘液。
“該結束了。” 他的身體徹底化作黑霧,新青銅璽懸浮在中央,“讓我看看,你能不能繼承你爺爺的‘選擇’。”
黑霧突然收縮,化作隻巨大的手掌拍下來。林霄將靳文和胖子推開,自己卻被手掌按住。劇烈的疼痛從四肢傳來,他感到魂魄正在被強行抽出身體,而新青銅璽上的夔龍紋,竟開始與他掌心的玉佩產生共鳴。
冥眼不受控製地看到真相:當年爺爺打碎昆侖鏡後,用自己的影子封印了另一個被陰煞侵蝕的自己,而那個影子在漫長歲月裡,逐漸與黃泉司的陰煞融合,形成了現在的掌印使。新青銅璽其實是影子的容器,隻要摧毀它,就能徹底消滅這個怪物。
“以我之魂,奉為薪火!” 林霄想起爺爺虛影的動作,將所有力量灌注到玉佩中,“昆侖為鑰,鎖!”
銀光與新青銅璽的黑光劇烈碰撞,實驗室的地麵塌陷,露出底下更深層的空間 —— 那裡矗立著七根盤龍柱,每根柱子上都纏繞著鎖鏈,連接著中央的青銅台,台上躺著個沉睡的女人,正是林霄從未見過的母親!
“媽……” 林霄的聲音哽咽了。
影子林建國的黑霧劇烈翻騰:“你以為你贏了?她才是真正的封印!隻要吞噬她的魂魄,冥界通道就能永遠打開!”
母親突然睜開眼睛,她的瞳孔裡閃爍著與昆侖鏡相同的銀光:“小霄,記住媽媽教你的童謠。”
“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 林霄下意識地唱起來,玉佩突然飛出,與七根盤龍柱產生共鳴,鎖鏈上的符文亮起金光,將影子林建國困在中央。
“不 ——!” 黑霧發出絕望的咆哮,新青銅璽開始寸寸碎裂,“我策劃了二十年!不可能失敗!”
母親的身體化作無數光點,融入盤龍柱的鎖鏈中。林霄感到與母親的聯係徹底斷絕,淚水模糊了視線。當最後一縷黑霧消散時,他癱坐在地,發現掌心的玉佩上,多了個小小的星圖,標注著剩下的四個封印地點。
“她沒有消失。” 靳文扶著他站起來,左肩的刺青恢複了紅色,“她化作了新的封印,就像你爺爺一樣。”
胖子突然指著實驗室的角落,那裡的通風管正在滴黑色的液體,在地麵上彙成個熟悉的符號 —— 與新青銅璽上的倒轉夔龍紋一模一樣。
“他娘的還有完沒完?” 胖子罵罵咧咧地舉起電磁炮,“胖爺我的炮彈快不夠了!”
老煙槍從塌陷的地板裡爬出來,手裡攥著塊沾血的布,上麵繡著個陌生的圖騰:“這不是黃泉司的標記。” 他的臉色異常凝重,“是‘屍解仙’的本命圖騰,說明真正的幕後黑手,從一開始就不是這個影子。”
林霄看著玉佩上的星圖,剩下的四個封印分彆在敦煌、長白山、西沙和羅布泊。他突然想起爺爺日記裡的話:“當七處封印皆破,屍解仙將借昆侖鏡重生,屆時天地倒轉,陰陽易位。”
城市的霧氣正在散去,朝陽的光芒穿透雲層,照在滿目瘡痍的家屬院上。林霄將玉佩握緊,掌心傳來溫暖的觸感,像是母親和爺爺的手同時握住他。
“我們得去敦煌。” 他站起身,聲音裡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剩下的封印,絕不能再被破壞。”
靳文撿起九節銅鞭,鞭梢的符文重新亮起:“搬山派的典籍裡記載著敦煌的封印,據說那裡鎮壓著屍解仙的左臂。”
胖子扛著電磁炮往外走:“正好胖爺我還沒去過莫高窟,順便看看飛天美女……”
老煙槍突然叫住他們,指著天邊:“你們看。”
朝陽的光暈裡,隱約能看到個巨大的輪廓正在緩緩轉動,像是枚懸浮在空中的青銅璽。而在它的周圍,七顆暗淡的星辰正在重新亮起,組成與黑袍上相同的北鬥七星。
“真正的遊戲,現在才開始。” 老煙槍的嘴角露出抹複雜的笑容,從懷裡掏出個證件,上麵的照片是年輕時的他,穿著與黃泉司相似的黑袍,隻是徽章是金色的,“忘了告訴你們,我其實是‘鎮魂司’的最後一任司長,專門負責監視黃泉司。”
林霄看著他手中的證件,突然明白爺爺日記裡提到的 “老朋友” 是誰。原來從一開始,他們就不是孤軍奮戰。
四人走出殘破的實驗室,陽光灑在身上,卻驅不散心底的寒意。林霄知道,毀掉新青銅璽隻是開始,真正的屍解仙還在等待時機,而他們必須爭分奪秒,在七處封印全部破碎前,找到阻止災難的方法。
敦煌的方向,風沙正在彙聚成巨大的漩渦。長白山的雪線突然後退,露出千年不化的冰層下,隱約可見的青銅鎖鏈。西沙的某個珊瑚礁群,漁民發現海水正在變黑,無數死魚漂浮在海麵上,組成個詭異的圖騰。羅布泊的無人區,衛星拍攝到巨大的光柱衝天而起,形狀與昆侖鏡一模一樣。
新的征程已經開始,而這一次,他們不僅要麵對黃泉司的殘餘勢力,還要與時間賽跑,對抗即將蘇醒的屍解仙。林霄摸了一下胸口的玉佩,那裡似乎還殘留著母親的溫度,給予他繼續前行的力量。
在他們看不見的維度裡,枚古老的青銅璽正在緩緩轉動,璽麵的夔龍紋中,那雙眼睛徹底睜開,瞳孔裡映出七處封印的位置,以及一個正在逐漸清晰的人影 —— 那是個穿著現代服飾的年輕人,麵容與林霄一模一樣,隻是眼睛裡流淌著與屍解仙相同的星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