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壇子酒被慕雲舒喝的七七八八,此時她早已是雙眼迷離腳步踉蹌了。
李仲明扶著她,好說歹說的勸道:
“小姨,差不多了,天色不早,咱們該回去了。”
慕雲舒一把把他推開,不耐煩道:
“酒還沒喝完,回什麼回?”
李仲明連忙向陳淵使眼色,讓他把酒壇子端下去。
等慕雲舒再想斟酒的時候,卻發現酒壇子不見了。
她打了個酒嗝,搖搖晃晃,最後目光鎖定了陸承安,眼神直勾勾的,一動不動。
原本還在悠閒吃著花生米看熱鬨的陸承安不由得一愣。
慕雲舒扶著餐桌一步步向陸承安走了過去。
陸承安見她那直愣愣看著自己的眼神,不由有點頭皮發麻。
連忙站起身道:
“慕姑娘今天喝得差不多了,酒也喝光了,不如咱們改天再喝?”
慕雲舒搖了搖頭,一把抄起李仲明還剩半碗酒的酒碗,走到了陸承安麵前,兩人相距頂多隻剩下半米。
陸承安正想後退幾步拉開距離,慕雲舒一隻手卻直接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直接就讓陸承安動彈不得。
見狀李仲明連忙上來拉,白仙兒也打算出手製止她。
卻聽到慕雲舒忽然帶著哭腔對陸承安說道:
“謝謝你”
劍拔弩張的眾人全都愣在原地。
陸承安也是一頭霧水,不明所以。
慕雲舒猛地吸了吸鼻子,抹了把眼淚鼻涕,隨手就擦在陸承安肩膀上。
令陸承安差點忍不住召喚鎮國鏡把她轟飛出去。
“陸承安陸先生,謝謝你”
“要不是你我們家仲明就不會像現在這樣每天開開心心”
慕雲舒已經醉了,說的話迷迷糊糊。
但在場眾人卻全都受到感染,忍不住心頭微酸。
陸承安愣了一會兒,眼神逐漸柔和下來。
“慕姑娘不用這麼說,仲明是我的弟子,開導他指引他,是我的責任。”
慕雲舒擺了擺手,端起酒碗道:
“不管怎麼說,都是因為你仲明才有這麼大的改變”
“我替我姐姐,姐夫敬你一杯”
“多的我就不說了都在酒裡我乾了乾了”
說罷,慕雲舒端起酒碗再次一飲而儘。
酒水順著她的嘴角滑落,流向她那修長的頸部咽喉,滑進衣領裡,染濕了一片衣衫。
陸承安連忙收回目光,端起桌子上自己的酒碗,一言不發仰頭喝光。
慕雲舒將空酒碗重重擱置在桌子上,一手搭在陸承安的肩膀,豪爽道:
“陸承安,以後你就是我慕家的恩人以後在這京都,誰敢欺負你你跟我說我帶著神凰滅了他”
“陸承安你你好”
話還沒說完,慕雲舒便直接軟了下去。
陸承安眼疾手快,連忙扶住了她。
白仙兒見狀趕緊過來幫忙。
李仲明眼眶泛紅的走了過來,扶起慕雲舒道:
“小姨,走,回家了”
陸承安歎了口氣,朝白仙兒拱了拱手道:
“白姑娘,還請你送慕姑娘回府。”
白仙兒點了點頭,微微欠身道:
“應該的,那我們先告辭了”
看著被李仲明背著離開的慕雲舒的背影,陸承安不禁感歎道:
“倒是個性情中人”
一場晚宴,也算是賓主儘歡。
雖然少了大哥的參與,卻多了許多其他的朋友。
大嫂和陸寧兒也能減輕幾分對於大哥的想念。
晚宴過後的殘局一樣有李家下人收拾。
大嫂便早早的帶著寧兒回房休息去了。
陳淵幫著那些下人一起收拾乾淨,將他們送走之後,便打算回房溫習功課。
回到內院,卻見陸承安依然坐在院子裡。
陳淵上前好奇問道:
“先生,怎麼還不休息啊?”
陸承安笑了笑,看向陳淵道:
“今日是祭月節,為師打算送你一件禮物。”
陳淵一愣,隨後連忙推辭道:
“弟子如今什麼都不缺,先生不必破費了。”
陸承安笑了笑,起身向院外走去。
“隨我來。”
陳淵一頭霧水地跟了上去。
跟在陸承安身後,一直走出了書院。
穿過了桃林。
今夜無雲,月滿長空。
就算沒有燈光引路,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陳淵就這麼跟著陸承安走到了桃林外,並且一路向西城走去。
慢慢靠近外城中心,今夜並無宵禁,街道上到處都是遊逛的行人。
街邊攤販琳琅滿目,還有各式各樣走江湖的人,聚集在一起,組成了這一幅盛世畫卷。
但陸承安的眉頭始終微微緊蹙,因為他看到的不隻是這表麵的繁華。
陸承安忽然停下腳步,換上一臉笑容對陳淵道:
“怎麼樣?熱鬨吧?”
陳淵有些茫然的點了點頭。
對於從小生活陰暗混亂的外郭的他來說,這樣的景象從來都隻存在於外人的口口相傳中。
外郭百姓雖然也可入城,但夜幕降臨之後如果不想流落街頭被人當做過街老鼠,就隻有回到外郭去。
就像此時,那些躲在繁華表麵之後,蜷縮在陰暗巷子裡的可憐身影。
路過的人,不管男女老少,隻要願意都可以上去踢一腳,吐口唾沫。
陳淵的目光穿透了街道的繁華,落在了那些陰暗處。
眼底的驚奇和憧憬頃刻間煙消雲散。
取而代之的則是深沉的無奈和發自內心的悲憫。
身為底層人,他比誰都清楚活在這個世界的底層究竟有多麼卑微。
他的父母,姐姐,都是因為這種卑微和無力而失去了生命。
隻是他遠比這些人幸運,因為他遇到了恩師。
陳淵心裡的情緒波動一絲不落地被陸承安看在眼裡。
他的眼中總算是多了一抹笑意。
穿過城中心,徑直來到了西城城門大街,陸承安依然向前走著。
此時已經接近亥時末(將近晚上十一點),城門早就關閉了。
陳淵心中疑惑更盛,不明白陸承安究竟要帶他去哪。
等差不多能夠看到城門的時候,陸承安才終於停了下來。
回過身看向陳淵,淡淡問道:
“今晚我給你個選擇。”
說罷,陸承安袖中滑落一柄尖刀,在月色下反射著寒光。
陸承安將刀遞給了陳淵,問道:
“敢不敢殺人?想不想殺人?”
陳淵心頭猛地一震,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他抬起頭,看到了陸承安那足以直視他內心的目光。
“先生我”
陸承安緩緩抬手,輕聲道:
“彆問我,問你手中刀,和你自己的內心”
手指輕輕一點,虛空猶如泛起一陣波紋。
刹那間,心神恍惚,四周景象猶如一道道光線流轉。
等陳淵回過神來,抬頭一看,他們竟然已經來到了西城外郭。
正立於一座烏煙瘴氣的閣樓前。
一念之間,乾坤顛倒,改天換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