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史府裡,公孫玥又是一夜無眠。
從茶樓回來後,她便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拿出紙筆,記錄今天與陸承安說過的每一句話。
一個晚上的時間,洋洋灑灑寫下了數千字。
等將所有自己還記得的內容抄寫完成後,公孫玥看著自己手中的手稿眼中仿佛裝進了一輪日月,前所未有的光明熱切。
過去的她隻是喜歡讀書,喜歡詩詞文章,但其實她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讀書,讀了書又要去做什麼。
她也從來沒有想過這些,隻覺得讀書就是讀書,想那麼多乾嘛?
但是現在,公孫玥忽然有了種使命感。
就像那蕩魔真君,一生都在為天下蒼生儘自己所能。
公孫玥覺得,自己未嘗不能也像那蕩魔真君一樣,做一些什麼。
隻是現在的她依然還是迷茫懵懂的,她不知道究竟能做什麼,也不知道具體該如何去做。
而這也正是她迫不及待想要得到陸先生傳承的原因。
她相信,她與陸先生一定能夠在今天完成第三次偶遇,到時候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拜陸先生為師。
成為他的弟子,跟隨在先生身邊,聆聽教誨,找到自己為之奮鬥的方向。
窗外已經多了一縷晨光,新的一天開始了。
公孫玥收拾好自己寫下的手稿,如過去兩天一樣迫不及待的出了門。
這一次她甚至都沒有去想沒有去糾結今天要去哪找陸承安,因為她知道,隻要陸先生願意,就算相隔天涯海角兩人都能相遇。
公孫玥來到街市上,路過一間麵館的時候甚至還不緊不慢的走進去吃了碗麵。
吃碗麵後,渾身上下暖洋洋的,說不出的舒服。
出了麵館,隨便找了個方向繼續走。
此時天色尚早,市麵上人還並不多。
加上又是寒冷的冬季,所以更顯得人跡冷清。
看著這一幕的街道,公孫玥忽然感覺竟有一種過去從未發現的靜美。
那瓦片上的寒霜,枝頭懸掛的冰溜子,房舍之上緩緩飄起的炊煙,在陽光下展現著一種似夢如幻的美感。
公孫玥的內心前所未有的寧靜,與過去那種靜不一樣,現在的靜是置身於紅塵人世,雖能將一切裝進心裡,卻不會因此而動搖內心的靜。
這是信念堅定之後的心境升華。
公孫玥忽然想起一個詞——聞道。
得聞大道,心境再無他礙。
“噗救命”
忽然間一聲呼救聲驚醒了公孫玥,猛地轉頭,發現原來是在河邊浣洗衣物的婦人不慎落水了。
此時河堤邊上冷冷清清,隻有她一人發現,公孫玥想都沒想就要去救人。
然而就在她要動身之際,卻看到遠處的巷口走過一個人影,一身青白衣衫,哪怕在千萬人中她也能一眼認出他是誰。
公孫玥心中一喜,正要追過去,但立即又想起落水的婦人。
若此時她去追陸先生,婦人必死無疑。
然而若錯過這次與陸先生偶遇的機會,很有可能她便再也沒有機會成為陸先生的弟子。
公孫玥眼中閃過一抹掙紮。
而落水的婦人已經漸漸沒了力氣,正在往下沉。
千鈞一發之際,公孫玥咬了咬牙不再猶豫。
轉過身縱身一躍,跳進冰冷刺骨的河水裡。
河麵上還混合著不少冰渣子,哪怕公孫玥有七品仙道修為,也依然覺得冰寒刺骨。
公孫玥奮力遊到婦人身邊,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大聲道:
“我帶你上去,你彆掙紮”
說著便要將她往岸邊拖過去。
然而落水的人最是驚慌,隻要有什麼東西讓她抓住了,她必定會竭儘所能的將其牢牢纏住。
公孫玥並沒有救人的經驗,甚至連水性也隻是一般般。
她隻不過是仗著自己有七品修為,所以才會這麼毫無畏懼。
可她還是低估了落水人的重量,低估了她那慌亂的求生之心。
那婦人不由分說,直接一把抱住了公孫玥,手腳胡亂抓扯,為了掙脫出水麵,竟然將公孫玥按進了水裡。
公孫玥大驚,當即便準備以體內靈力震開婦人,將其束縛住再帶上去。
可不知什麼原因,公孫玥發現自己體內的靈力在此時竟然變得死氣沉沉,無論她怎麼驅使,始終沒有半點動靜。
一股巨大的恐慌湧上心頭。
她不過才一個十五歲的少女,從小錦衣玉食,從來沒有想過有哪一天自己會與死亡離的這麼近。
好在公孫玥並不是尋常女子,雖然恐懼,但依舊心存冷靜。
她儘力憋住呼吸不讓自己嗆水,然後以肉身體魄的力量掙脫了那婦人的手腳,再快速浮出水麵。
猛地呼吸了幾大口空氣之後,公孫玥總算是緩過勁來,回頭看了眼又要沉下去的婦人,她伸手一把抓住了對方的頭發,這樣一來婦人便沒辦法再糾纏她了。
然而當公孫玥回過頭準備遊回去的時候卻發現,原本不過相隔數米的河岸,此時竟變得無比遙遠。
一瞬間,絕望、恐懼全都湧上了心頭。
以至於讓她完全沒有了理智去思考,原本隻有十幾米寬的城內河流什麼時候竟變得這麼寬了?
巨大的求生意願驅使著她開始往岸邊遊,她的另一隻手依然死死的拽著那婦人的頭發,在冰冷刺骨的河水裡緩慢前進。
乏力,失溫和恐懼,讓公孫玥漸漸手腳麻木。
身子也變得越來越沉。
她快堅持不住了。
淚水不由自主的從臉龐滑落。
看著依然遙不可及的岸邊,公孫玥絕望的嘶吼道:
“來人,有沒有人啊,救命”
可往日裡熱鬨的申州城此時卻仿佛變成了一座死城。
往日裡在暗中跟著她的那些護衛也一個都沒有出現。
她的二哥,大哥,父親。
對了,還有陸先生。
都似乎忘記了她。
公孫玥越來越絕望,眼神也變得一片死灰。
終於,她耗儘了最後一點體力,四肢變得僵硬麻木。
身子開始緩緩下沉。
無儘的黑暗、冰冷、絕望包裹了她。
看著水麵上透射下來的光線越來越模糊,公孫玥不甘的閉上了雙眼。
而她那隻拽著婦人頭發的手,也終於在這個時候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