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明朔明白了，他看著神女，“那不知，國師以為，誰比較合適？ ”
薑蕪點了點那個神婆，“就她吧。”
謝明朔看了看那個牙都要掉光的老婦，臉上皺紋遍布，雙目渾濁，這樣的老婦，尋常人走過去都不會多看一眼，現在，要給龍王爺當新娘子。
周圍的百姓都懵了，倒是謝明朔一行人隻是稍稍驚詫了一下。
“國師開口了，你們都沒聽到嗎？”謝明朔看了看，“去，弄一套喜服，給，給這個老婦穿上。”
那個神婆從老虎咆哮的那一聲開始，便已經戰戰兢兢的跪伏在地上了，一個字都不敢多說。
她便是那裝神弄鬼之人，自然最是清楚坑蒙拐騙的法子，自然也最清楚，什麼，是沒辦法騙人的。
方士，自有一套騙人的法子在心裡。
所以，是不是騙術，他們比旁人更清楚，看得更透徹。
“這，這怎麼使得？老身已然年邁，哪裡能資格給龍王爺當媳婦啊？這，不是折煞龍王爺嗎？”
那個老婦拚命找尋著理由。
“那，爾等是要忤逆吾嗎？”
話音將落，青天白日的，卻忽然傳來一陣雷鳴，將所有人都打了個激靈。
“還不快給人換上？”謝昭喝了一聲。
神女看著那個穿著嫁衣的小女孩，上下打量了一下，“你今歲多少年歲？”
“奴，奴今年十三歲。”
“十三歲，放在你們凡人身上，應也算是年幼吧。”
女孩還有些弄不清狀況，茫然的看著他們，神色惶惶不安，她知道，自己今日要嫁給龍王爺，家裡得了五兩銀子，是龍王爺給的聘禮。
她娘說，哪有姑娘能有這麼高的聘禮啊，也隻有龍王爺才給得起，這是她天大的福分，要好生伺候龍王爺。
可她看得清楚，她娘在哭，落了滿臉的淚。
村裡的人都知道，嫁給龍王爺之後，便再也不會回家了，她便忍不住害怕，忍不住想娘。
“娘，我不想去。”
“胡說，龍王爺娶妻，哪裡有不去的理？”她娘氣急敗壞，邊哭邊罵，“這話讓彆人聽到了，咱家還怎麼過日子啊。”
這身嫁衣，是她從未穿過的好衣裳，送到她家裡的時候，她是高興的，村裡的人，有一身蔽體的衣裳就已經再好不過了。
她穿這身衣裳的時候，好些人都羨慕她呢。
昨個的時候，她難得吃了一頓飽飯，娘讓她使勁吃，千萬彆舍不得。
“這是命。”
她娘和她說，“二丫頭，咱，得認命，你這，算是命好了，好歹值錢不是？總比那些餓死的丫頭強。”
但今天，她穿著其實並不合身的嫁衣，眼睜睜看著自己要被送入洶湧的河流，她還是忍不住害怕。
但這個時候，她抬眼看過去。
“姐姐，我是不是，不用嫁給龍王爺了？”
“龍王爺？你叫什麼名字？”
“二丫頭。”
“怪名字。”
謝清和上前一步，站在那個小姑娘身邊，“神女娘娘，這鄉野之間，連個識字的都難尋，很多人，至死也沒個正式的名字。”
“是嗎？”
神女從她麵前走過，“回家去吧，便是真的有龍王爺，也瞧不上一個凡人。”
“老身怎麼能如此啊？這當真是折煞老身了啊。”那個神婆這麼一大把年紀了，穿著這麼一身嫁衣，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爾等是如何選新娘的？”
神婆這個時候已經神思恍惚了，不過在場的還有她能繼承衣缽的徒弟，這個時候，人的求生本能 勝過了一切。
“我，我知道。”
不過那個人的長篇大論還沒有說出口就被打斷了。
“吾不在乎，那是你們凡人自己臆想的。”
謝明朔看著神女悠然的坐在首位之上。
“現在，吾說她合適，她就合適。”
神女不笑的時候，周圍的人都耐不住生出三分寒意來。
“小皇帝，這種盛大的祭祀，總要有人來主持吧，既然她做了新娘，那她原來要做的事情，誰來做呢？”
謝明朔看向牟山縣令，“龐陰，牟山縣有多少這位神婆的同伴？全部給朕帶來。”
說著，謝明朔帶著人往旁邊走了兩步。
“龍王爺娶親這麼熱鬨的事情，國師好不容易有了這興致，有多熱鬨，就給朕弄得多熱鬨，你們縣裡素日裝神弄鬼，坑蒙拐騙的，今日，朕給他們一個機會。”
謝明朔看了一眼神女，“務必要讓國師儘興。”
有兩個隨行的大臣也跟著去了，他們都是謝明朔的心腹，也和神女娘娘熟識，知道陛下這是什麼意思。
謝明朔過去坐在神女娘娘身邊的時候，得到了神女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神女娘娘既要看，且再等一炷香的時間吧，必然要比現在更熱鬨一些。”
“凡人給神明娶親，娶的還是再普通不過的凡人女子。”神女這一句話不像是在質問，甚至不是冷嘲熱諷，隻是純然的疑惑。
謝明朔隻能應了一聲，“是啊，朕也想不明白。”
“許是因為，從未有神祇垂憐吧。”
一炷香的時間過後，牟山縣能被尋到的神婆方士，全都被帶到了薑蕪麵前。
神女坐在上首，眼神從他們身上一掃而過，“統子，準備好了嗎？”
“當然，還有一分鐘。”
“差不多了。”
薑蕪起身，“吾今日看了一場好戲，神祭？”
“既然戲已然開場，自然就要看下去才是。”
“若這神祭為真，爾等必有大能，吾不介意為爾等鋪就一條成神之路。”
神女音色柔和，下麵的那些人尚不曾反應過來。
“但，若這神祭為假。”
神祇抬手，指尖落在虛空之中。
“這欺神的代價，就不知爾等可承得起？”
話音剛剛落下，狂風席卷而來，剛才隻是微有波瀾的河麵，被狂風卷起，水霧揮灑。
有人茫然，有人惶恐，有人驚懼，有人討饒。
他們偽造了神明的存在，卻不曾想到，有一日，神祇真的降臨了，而他們，卻依舊隻是凡人。
“開始吧，今日，不是龍王祭嗎？”
神女興致盎然，沒人能拒絕，沒人敢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