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母削蘋果的動作頓了一下，抬眼看向她，眼神變得更加銳利：“那……身體沒什麼問題吧？我的意思是……”
她頓了頓，似乎在斟酌措辭，但最終還是直白地說了出來，
“我們家子宇，可是三代單傳，這根獨苗，可不能到他這兒就斷了。你看，你年紀也不算小了，這生孩子的事，得抓緊啊。”
這話問得極其不客氣，甚至帶著幾分冒犯。
蘇心悅感覺自己的臉頰有些發燙，手指不自覺地蜷縮起來。
她能感覺到趙子宇在一旁有些不安地動了動。
她抬起頭，迎上趙母審視的目光，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伯母，您放心，我的身體很健康，之前也做過檢查，醫生說……很容易受孕的。”
她刻意模糊了自己已經懷孕的事實，她還沒準備好，或者說，她不知道該如何在這個場合，對這位看起來如此“勢力”和“苛刻”的準婆婆，坦陳這一切。
趙母聽到“很容易受孕”，臉色似乎緩和了一些，但那審視的目光並沒有完全消失。
“那就好，那就好。”她點了點頭，繼續削著蘋果，“不是伯母說話難聽，這傳宗接代可是大事，尤其是我們這種普通人家，就指望著孩子將來能有出息呢。”
蘇心悅低下頭，看著自己放在膝蓋上的手，心裡五味雜陳。
她強迫自己想著來之前的決心：為了孩子，為了給趙子宇留後，她必須忍耐。
趙子宇的母親或許確實如他所說，“沒什麼壞心眼”，隻是觀念傳統，說話直接罷了。她這樣安慰自己。
“媽，您說什麼呢，”趙子宇終於忍不住開口，試圖打圓場，“心悅還年輕著呢，不著急。”
“怎麼不著急？你都多大了？再不抓緊，我什麼時候能抱上孫子？”趙母立刻把矛頭轉向了兒子，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
“我告訴你，這事必須提上日程！年底，最晚明年，必須給我生個大胖小子！”
蘇心悅聽著這話，心裡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難受。她感覺自己仿佛成了一個生育工具，存在的價值僅僅是為了完成“傳宗接代”的任務。
氣氛一時有些凝滯。
趙母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話說得太急，清了清嗓子，將削好的蘋果切成小塊，用牙簽插了一塊遞給蘇心悅：“來，心悅，吃水果。”
“謝謝伯母。”蘇心悅接過蘋果，卻沒有吃的欲望。
“對了，”趙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你看都快中午了，本來想留你們在家吃飯的，可不巧，你伯父今天單位加班，中午回不來，我一個人也懶得折騰了。要不……咱們出去簡單吃點？”
蘇心悅愣了一下，隨即點頭：“好啊，聽伯母安排。”
“行，那就外麵吃。”趙母站起身，拍了拍裙子，“子宇，開車，咱們去附近那家‘家常菜館’，隨便吃點就行。”
趙子宇應了一聲，起身去拿車鑰匙。
蘇心悅看著趙母那身與“隨便吃點”極不相稱的華麗裝扮，再看看這樸素的屋子，以及她口中“普通人家”的說辭，心裡那種怪異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這位準婆婆，似乎充滿了矛盾。她一邊強調自己家境普通，一邊又處處透著對物質和體麵的追求；
她一邊說著隨便，一邊又精心打扮。這讓蘇心悅感到更加不安，未來的路，似乎比她想象的還要複雜。
“家常菜館”距離趙母住的小區不遠，步行也就十來分鐘。
說是菜館，其實就是城中村裡常見的那種小飯店，門臉不大，裡麵擺著七八張油膩膩的桌子，牆上貼著打印的菜單，價格倒是很親民。
正是午飯時間，店裡稀稀拉拉坐了幾桌客人，大多是附近工地的工人和穿著樸素的居民，說話聲、劃拳聲、碗筷碰撞聲混雜在一起，充滿了市井的熱鬨氣息。
這樣的環境，與趙母那一身精致的打扮顯得更加格格不入。
她似乎也有些不自在，眉頭微蹙，找了個靠牆角相對乾淨的位置坐下，還特意用自帶的濕紙巾擦了擦椅子和桌麵。
“媽，您想吃點什麼？”趙子宇把菜單遞給母親。
趙母接過菜單，隻草草掃了一眼，然後推給蘇心悅：“心悅，你是客人，你來點吧，看看喜歡吃什麼。”
蘇心悅有些意外，但還是接過了菜單，客氣道：“伯母，還是您點吧，我吃什麼都行。”
“哎呀，讓你點你就點嘛，跟我還客氣什麼。”趙母擺擺手，身體靠在椅背上，一副讓她全權做主的樣子。
蘇心悅見狀，也不好再推辭。她仔細看了看菜單，上麵的菜式都是些常見的家常菜，價格確實不高。
她想著趙母剛才說“隨便吃點”，又顧及到她的口味，便試探著問：“伯母，您看……點個魚香肉絲，再來個麻婆豆腐怎麼樣？都是下飯菜。”
趙母眉頭幾不可見地皺了一下，沒說話。
趙子宇在一旁插話：“媽，您不是前兩天還說想吃水煮魚片嗎？要不點個水煮魚片？”
“那個太油了，”趙母立刻否決，“而且這家店的魚片不新鮮。”
她說著，又把菜單拿了回來，指著上麵的兩個菜，“就要這個，醋溜土豆絲，再來個番茄炒蛋吧。”
蘇心悅看著她點的兩個菜，心裡微微一沉。
醋溜土豆絲酸味太重，她懷孕後口味變得有些挑剔，聞到酸味就容易反胃。
而番茄炒蛋，她從小就不太喜歡吃那種甜鹹交織的味道。
趙母似乎完全沒注意到蘇心悅微妙的表情變化，又加了一句：“再來個紫菜蛋花湯吧，清淡點。”
她把菜單遞給站在一旁的服務員，乾脆利落地說，“就這三個，米飯三碗。”
服務員應聲去了。
桌上的氣氛一時有些安靜。
趙子宇看了看蘇心悅，又看了看母親點的菜，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
“媽，就這兩個素菜，是不是太素了點？要不再加個葷菜吧？我看他們這兒有紅燒肉……”
“不用了！”趙母立刻打斷他，聲音不大，但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
“就我們三個人，三個菜足夠了，點多了吃不完浪費！現在外麵吃飯多貴啊，能省就省點。你以為賺錢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