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頭，看向趙子宇，語氣帶著喜悅：“趙先生，蘇小姐，恭喜你們，你們的身體條件非常符合進行輔助生孕的要求，成功率非常高！”
“太好了！太好了！”趙子宇幾乎是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激動得臉都紅了，雙手因為興奮而微微顫抖，他語無倫次地看向蘇心悅，
“心悅，你聽到了嗎？醫生說我們條件很好！成功率很高！”
蘇心悅看著他那副欣喜若狂的樣子，心裡卻像是被什麼東西堵著，悶悶的。她扯了扯嘴角，試圖露出一個笑容，但沒成功。
王主任適時地從抽屜裡拿出幾份文件，推到他們麵前。
“這是相關的知情同意書和協議，上麵詳細說明了整個流程、可能的風險以及雙方的權利義務。你們可以仔細看一下，如果沒有問題，就可以簽署了。”
她的動作流暢自然，仿佛早就準備好了一樣。
趙子宇立刻拿起文件，幾乎是囫圇吞棗地翻看著，注意力顯然不在那些密密麻麻的條款上，而是急於找到簽字的地方。
“沒問題！沒問題！王主任，我們相信您的專業！”
他拿起筆，率先在乙方的位置龍飛鳳舞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後把筆和文件一起推到蘇心悅麵前，眼神裡充滿了期待和催促。“心悅，你看……”
蘇心悅拿起那份沉甸甸的文件。紙張的觸感很真實，上麵的黑字白紙也無比清晰。
她看到“體外受精胚胎移植”、“促排卵方案”、“取卵手術”這些字眼，每一個都像小錘子一樣敲在她的心上。
她翻到最後一頁，甲方的位置需要她簽名。她猶豫了。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了，快得讓她沒有喘息和思考的空間。
從早上那個令人難堪的玉鐲，到他聲淚俱下的“最後遺願”，再到這家看起來過分順利的醫院，過分樂觀的醫生……
“心悅？”趙子宇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蘇心悅抬起頭，看到趙子宇緊張的神色，還有旁邊王主任那職業性、但帶著一絲壓力的微笑。
她想問些什麼，比如為什麼一切都這麼順利？為什麼感覺這麼急？但話到嘴邊，又被她咽了下去。
她想起了趙子宇蒼白的臉，想起他那句“算我求你了”。
她還能說什麼呢？她已經答應了。現在反悔，是不是太殘忍了？而且，檢查結果不是也證明，這確實是可行的嗎？
深吸一口氣，仿佛要用儘全身的力氣，蘇心悅拿起筆，在甲方的位置上，一筆一劃地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筆尖落下最後一個點的時候，趙子宇長長地、如釋重負地呼出了一口氣，臉上是毫不掩飾的狂喜。
他幾乎要伸手去擁抱蘇心悅，但看到她那依然沒什麼血色的臉，又克製住了，隻是連聲對王主任道謝：“謝謝您，王主任！真是太感謝您了！”
“不用客氣，這是我們應該做的。”王主任保持著專業的微笑，
“那我們就儘快安排時間吧。根據蘇小姐的周期，初步定在下周的……”她翻看了一下日程表，報出了一個具體的日期，“進行促排卵前的準備，可以嗎？”
“可以可以！完全可以！”趙子宇忙不迭地答應，生怕蘇心悅會提出異議。
蘇心悅麻木地點了點頭。事已至此，似乎也沒有彆的選擇了。
簽完合同，確定了後續的時間安排，兩人走出了王主任的辦公室。
趙子宇整個人都容光煥發，走路的步伐都輕快了許多，與來的時候那副緊張焦慮判若兩人。
他不停地跟蘇心悅說著話，暢想著未來，語氣裡充滿了對新生命的期待和對她的感激。
“心悅，謝謝，太感謝了！”趙子宇邊說還邊流出了感動的眼淚。
蘇心悅默默地聽著，偶爾應一聲。陽光透過玻璃窗照進來，落在她身上，卻沒有帶來絲毫暖意。
她感覺自己像是簽了一份賣身契，未來的人生軌跡，在簽下名字的那一刻，就已經被牢牢鎖定了。
走出醫院大門，午後的陽光有些刺眼。趙子宇興奮地去開車，留下蘇心悅站在原地。
她看著車水馬龍的街道，看著行色匆匆的路人，忽然覺得無比的孤單和茫然。
剛才在醫院裡發生的一切，像一場快速推進的夢，真實得讓她心頭發冷。
趙子宇把車開了過來，殷勤地為她打開車門。“心悅，上車吧，我們去吃飯，你想吃什麼？”
“我沒胃口，”蘇心悅的聲音聽不出什麼情緒，像是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你送我到公司去吧。”
趙子宇臉上的狂喜僵了一下，隨即又立刻堆起笑容，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討好：“好，好，都聽你的。”
他似乎想伸手去拉她的胳膊，但看到她那疏離淡漠的神情，伸到一半的手又尷尬地收了回去，轉而去拉車門，“上車吧，心悅。”
坐進車裡，趙子宇啟動了引擎，車子平穩地彙入車流。他似乎有無窮無儘的話要說，興奮勁還沒過去。
“心悅，你說……如果成功了，那個孩子會像誰多一點？像你吧，像你最好，聰明又漂亮。”他側過頭，眼裡的光幾乎要溢出來。
蘇心悅靠在車窗上，看著外麵飛速倒退的街景。高樓大廈，車水馬龍，每個人都行色匆匆，為了各自的生活奔波。
而她呢？她感覺自己像個被線牽引的木偶，剛剛在一個陌生的地方，簽下了一份決定自己身體和未來的協議，為了一個看似正常的請求。
趙子宇的聲音像蒼蠅一樣在耳邊嗡嗡作響，她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心裡的那股悶氣，不但沒有消散，反而越積越重，沉甸甸地墜著她。
蘇心悅閉上眼睛，試圖隔絕他的聲音。她腦海裡反複回放著在醫院簽協議的那一幕。
王主任職業化的笑容，趙子宇迫不及待簽下的名字，還有她自己，在那一瞬間的猶豫和最終的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