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悅，你……你怎麼這麼說？”他語氣裡的委屈加重了，甚至帶上了一絲控訴的意味，“我……我就是看到你，心情好，才顯得精神點。難道……難道你希望我天天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樣子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蘇心悅的聲音冷了下來，“我隻是覺得，你從醫院出來到現在，過於興奮了。簽協議的時候，你迫不及待；暢想未來的時候，你神采飛揚；參觀公司的時候，你興致勃勃。這不太像一個知道自己……時間不多的人，該有的狀態。”
“我那是……那是因為看到了希望啊！”趙子宇急切地辯解，聲音有些激動，“有了孩子，我的生命就有了延續！我當然高興，當然興奮！難道……難道你簽了協議，心裡一點都不期待嗎？你答應幫我，不就是因為……”他頓了頓，眼神複雜地看著蘇心悅，“不就是因為，你也覺得，這是對我們過去的一種……補償或者紀念嗎？”
蘇心悅的心猛地一抽。補償？紀念？他竟然用這樣的詞語來形容她被迫做出的決定。
她是為了補償什麼？紀念什麼？紀念那段早已被她塵封，充滿不快的過去？還是補償他現在這拙劣的表演？
“趙子宇，”蘇心悅緩緩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種冰冷的疲憊，“我簽協議，是因為你說，那是你最後的遺願。我不希望自己因為拒絕，而背負上可能的愧疚。僅此而已。請你不要給我的行為，加上任何你不切實際的幻想和定義。”
她的話像一盆冷水，兜頭澆在了趙子宇的頭上。他臉上的激動和偽裝出來的“深情”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絲被戳穿後的惱怒和難堪。“你……你什麼意思？”他有些語無倫次，“難道我在你心裡，就這麼不堪嗎？我……”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敲響了。“蘇總。”是她的助理林薇的聲音。
“進來。”蘇心悅調整了一下情緒，應道。
林薇推門進來，手裡拿著一份文件。她看到辦公室裡的趙子宇，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但很快就恢複了職業化的冷靜。
“蘇總，這份和星輝科技的合同細節還需要您最後確認一下，對方催得比較急。”
她說著，將文件遞給蘇心悅，目光快速地掃了一眼趙子宇，然後又落回到蘇心悅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詢問和擔憂。
蘇心悅接過文件，點了點頭：“好的，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林薇應了一聲，轉身離開，並細心地帶上了門。
這短暫的打斷，讓辦公室裡劍拔弩張的氣氛稍微緩和了一些，但也讓趙子宇找到了台階下。
他看著蘇心悅開始翻看文件，臉上又重新堆起了那種慣有的、帶著討好意味的笑容：“心悅，你看你，工作這麼忙。那……那我就不打擾你了。我先回去了？”
蘇心悅沒有抬頭，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趙子宇似乎還想再說點什麼，但看到蘇心悅那副公事公辦、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態度，最終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他走到門口，拉開門，又回頭看了一眼蘇心悅專注的側臉，眼神複雜，最後還是帶著一絲不甘和挫敗，離開了辦公室。
接下來的幾天，蘇心悅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堆積如山的文件，接連不斷的會議，讓她暫時無暇去細想趙子宇帶來的煩擾。
趙子宇倒是又打來過幾次電話，甚至親自來公司找過她一次，但都被蘇心悅以工作繁忙為由擋了回去。
這天下午，忙碌的間隙，蘇心悅終於忍不住，撥通了好同學唐麗麗的視頻電話。
屏幕那頭，唐麗麗敷著麵膜，聲音含混不清：“喲，稀客啊蘇總，終於想起你還有個同學了？”
蘇心悅沒心情跟她開玩笑，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麗麗，我遇到點事，想聽聽你的意見。”
唐麗麗一聽她語氣不對，立刻坐直了身體，扯下麵膜：“怎麼了？看你這臉色，跟連續熬了三個大夜似的。出什麼事了？”
蘇心悅猶豫了一下，還是將趙子宇的事情，包括那個荒唐的協議，都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唐麗麗。
她儘量用客觀的語氣陳述，但說到自己簽字時的無奈和後來的疑慮時，聲音還是不自覺地低沉下去。
視頻那頭沉默了片刻。
唐麗麗猛地拔高了音量：“蘇心悅！你腦子被門夾了還是被驢踢了？！代孕？還是你自己上？你老公呢？林更近知道這事嗎？！”
“他……他知道了。”蘇心悅有點底氣不足，“因為這事，他……出差去了。”
“出差？我看是離家出走吧！”唐麗麗恨鐵不成鋼，“我的傻大姐，你圖什麼啊？報恩？他救過你命，你就得賠上自己下半輩子的幸福？再說了，這都什麼年代了，還‘最後的遺願’？他怎麼不學電視劇裡演的，給你留下一大筆遺產，讓你找個地方好好生活呢？非得讓你生個孩子？這遺願也太……自私了吧！”
蘇心悅被她說得臉上發燒：“我當時……也是一時心軟。他那個樣子，看起來確實很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