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過頭，看著林更近：“你現在感覺怎麼樣？是不是覺得……挺沒著落的？”
林更近迎著她的目光，那目光裡沒有探究，隻有一種同類人之間的理解。“有點。”他承認，“像是回到了原點，又好像……哪兒都回不去了。”
“慢慢來吧。”張麗華拍了拍他的肩膀，動作像個哥們兒，“日子總得過下去。你看這山，這樹，年年歲歲不都這樣嘛。人啊，也一樣，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來，落在兩人身上，暖洋洋的。林更近看著身邊這個爽朗通透的女人，心裡湧起一股暖流。
在老家這段日子，除了父母給予的、帶著些許壓力的親情，他還收獲了兩種不同的慰藉：一種是劉佳佳帶來的、充滿活力的、與外麵世界連接的希望；另一種，則是張麗華給予的、紮根本土的、帶著煙火氣的理解和陪伴。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劉佳佳發來的消息：“猜猜我在哪兒？[圖片]”
圖片是高鐵站的站牌，赫然是本地省會的名字。
林更近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看著屏幕，又看了看身邊正眺望遠方的張麗華，一時之間，竟有些恍惚。
清晨的微光透過窗簾縫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狹長的亮斑。蘇心悅坐在床沿，手裡捏著一支驗孕棒，屏幕上清晰的兩道杠，像兩道沉重的枷鎖，宣告了一個新階段的開始。
她盯著那結果看了許久，心頭湧上的並非全然的喜悅，更多的是一種塵埃落定的複雜情緒。終於，開始了。她輕輕撫上依舊平坦的小腹，那裡孕育著一個生命，一個她用來償還人情的“工具”。這個認知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但隨之而來的是一種奇異的決心。快了，等這個孩子平安出生，她就能卸下重擔，一身輕鬆地去找林更近。
這個念頭給了她力量。她深吸一口氣，將驗孕棒扔進垃圾桶，起身洗漱。鏡子裡的女人，臉色有些蒼白，眼底帶著淡淡的倦意，但眼神卻是清亮的。她需要保持最佳狀態，為了這個孩子，也為了自己。
手機如預料般響起，依舊是那個“鬨鐘”般精準的名字——趙子宇。
“喂？”她的聲音比平時更沉穩一些。
“悅悅，醒了嗎？昨晚睡得好不好？”趙子宇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溫和，帶著恰到好處的關切。
“嗯，還好。”蘇心悅走到客廳，給自己倒了杯溫水。
“那就好。早餐想吃什麼？……”
“趙子宇，”蘇心悅打斷了他，語氣平靜無波，“我懷孕了。”
電話那頭瞬間沉默了，仿佛連空氣都凝固了。過了幾秒，趙子宇的聲音才再次響起，帶著一種難以置信的狂喜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真的？悅悅，你……你確定嗎？”
“剛測過，兩道杠。”蘇心悅喝了口水，溫熱的液體滑過喉嚨，帶來片刻的舒緩。
“太好了！太好了！”趙子宇的聲音陡然拔高，興奮得有些語無倫次，“悅悅，你真是……我太高興了！你現在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要不要我馬上過去？”
“我沒事，和平時一樣。”蘇心悅皺了皺眉，他過於激動的情緒讓她有些不適，“你不用過來，我需要休息。”
“對對對，你需要休息！”趙子宇立刻順著她的話，“千萬彆累著。工作那邊……要不先停一停？我養你，悅悅，你什麼都不用擔心，安心養胎就好！”
“工作我會自己安排，不勞費心。”蘇心悅的語氣冷淡了幾分。她不喜歡這種被安排、被掌控的感覺。孩子是她還人情的籌碼，但她的人生，還輪不到他來指手畫腳。
“好好好，都聽你的，隻要你開心就好。”趙子宇立刻軟化了態度，語氣重新變得小心翼翼，“那……產檢的事情，我來安排？找最好的醫生，最好的醫院……”
“我自己有數。”蘇心悅再次打斷他，“有需要我會聯係你。”
“行，行。那你一定記得，有任何不舒服，哪怕是一點點，都要立刻告訴我，千萬彆自己扛著。”趙子宇不放心地叮囑，“營養品我馬上讓人送過去，都是最適合孕初期的。還有，輻射大的東西少接觸，手機電腦用一會兒就要休息……”
蘇心悅聽著他滔滔不絕的安排，感覺像有一張無形的網，正從四麵八方緩緩收攏。她有些煩躁地捏了捏眉心：“我知道了，先這樣吧，我有點累了。”
“好好，你快休息，我不打擾你了。記住，有事隨時打給我。”趙子宇的聲音裡充滿了滿足和期待。
掛了電話，蘇心悅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果然，確認懷孕後，趙子宇的“關心”升級了。她走到窗邊，看著外麵漸漸喧囂起來的城市。陽光刺破雲層，灑在林立的高樓上，反射出冰冷的光澤。
沒過多久，門鈴響了。
打開門，是快遞員，手裡提著大包小包，從進口水果、燕窩補品到各種品牌的孕婦專用護膚品，甚至還有幾本厚厚的育兒百科。
“蘇小姐，趙先生送你的。”快遞員臉上掛著職業化的微笑，“後續您有任何需求，都可以直接吩咐我。”
蘇心悅看著堆在門口的東西，隻覺得一陣頭暈。她指了指玄關處：“放這裡吧，謝謝。”
趙子宇麻利地將東西放下，又遞上一張名片：“蘇小姐，這是我的聯係方式，24小時開機。”
“知道了。”蘇心悅接過名片，隻想快點關上門。
送走趙子宇，看著玄關處堆積如山的“關愛”，蘇心悅非但沒有感到一絲暖意，反而覺得壓力更大了。
趙子宇的控製欲，已經開始具象化了。她隨手拿起一盒包裝精美的燕窩，又放了回去。這些東西，她碰都不想碰。
她轉身回到書房，打開電腦。工作，隻有工作能讓她暫時忘記這些煩心事。郵件、報表、方案……她強迫自己沉浸其中。然而，思緒卻總是不自覺地飄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