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我來的鄭離驚,到底見過些有排麵的豬跑。
她迎上想睥睨自己,卻個子要略矮於自己的同胎姐姐,“你與我血脈一致,同胎不同命,我不嫉恨你,你反而見不得我歸家為母送終。”
她嗤了一下,“再凶的命,也沒有見親親死的威力,我命若是如此重煞,母親生我時她就已經被克了,又或是在肚子裡時,你已被我克了,但有嗎?”
“有嗎?”她逼問上那張跟自己相似的臉。
“……”完全沒想到她會如此尖銳的鄭唯真,一時無法回駁。
鄭離驚無視對方的羞怒,“你彰顯你的孝義阻止我為母送終,不是為刑克,為的什麼不難猜,彆把人傻子。”
人之善惡,她一眼便知。
跟這樣的不善之人無需迂回,就算她不稀罕回這個家,也不能任人揮之即來呼之即去。
清修士也要麵子。
攔在內室門口的鄭唯真,心虛一閃而過就立馬怒斥:“你胡說什麼!母親病危,你命犯刑克就是不能近她,母親不用你來送終。”
“你代表不了母親,也代表不了武安伯府。”
鄭離驚一句話砸散同胎姐姐高高在上的姿態。
武安伯府確實輪不到一個女兒家做主。
開始就讓二姐兒進去給生母磕頭的王氏,被大侄女自作主張也給弄惱了。
“珍姐兒,你不要如此不近人情。”
“嬸娘!不是我不近人情。”
本就被寄養在外頭的妹妹下臉下得羞惱的鄭唯真,衝王氏嚷了起來:“你難道忘了祖母被她刑克禍害的事了嗎?”
王氏臉色一僵,竟拿這事出來堵她嘴。
她算是看出來了。
大嫂將死,不管是這一刻死,還是下一刻死,隻要是今日死,這大侄女都會把因歸到剛回來的二丫頭身上。
一母同胎,有她無她啊這是。
被掐醒的鄭紹君,看到大妹妹抬祖母出來做依仗,他踉蹌著站起來,走過去要推開她。
“閃開,這府裡輪不到你做大。”
他身子不好,厥過去一次還頭暈目眩,但他一出手,帶的是衝勁。
一下子就把鄭唯真撞開了。
“你敢推我,大哥你混賬……”被撞得跌倒地上的鄭唯真,氣得要打大哥。
“真姐兒!”王氏連忙拉住她,用眼神狠狠瞪住她。
都氣暈大哥一次了,還打,鄭家還要不要名聲了。
怒上心頭的鄭唯真被嬸娘瞪眼,揚起的巴掌不甘的收了回去。
大小姐和大公子鬨成這樣,下人們都有些不知所措。
太醫搖搖頭,避了出去。
武安伯府這般內潰,百年家業已有不穩之相。
鄭紹君用羸弱之身擋住怒氣攻心的大妹妹,終於有機會跟二妹妹說話:“你快進去看母親。”
鄭離驚深深看了眼這位兄長,暗歎了口氣,把包裹給善若拿著,立馬抬腿進去內室。
一進內室,就看到床上躺著的麵相灰敗的瀕死之人。
這就是她的生母,武安伯夫人郭氏。
粗看之下鄭離驚並不知床上的人有無意識,她隻是從心的跪在了床前。
“女兒叩見母親。”
“砰砰砰”三個響頭不帶虛,磕得腦門都有點兒生疼。
床上的人沒反應。
伺候在床邊的常嬤嬤雙眼含淚,外麵的鬨騰她都聽見了。
大小姐太過分了,就算有刑克之說,夫人都已經彌留之際,還何須避忌。
“夫人,是二小姐回來了。”常嬤嬤俯身到夫人的耳邊說話。
“二小姐長得跟夫人您年輕時有六七分像呢,是個貌美姑娘。”
常嬤嬤一邊打量二小姐,一邊有些哽咽的對著夫人的耳邊描述她所見。
“二小姐個子長得比大小姐高些,瞧著身體也很是康健,夫人您可以放心了。”
眼神不錯,跪著的鄭離驚坦然接受這評價。
常嬤嬤說了幾句才過來把人扶起,“二小姐,夫人也許能聽到,隻是她做不出什麼回應了。”
就勢站起來的鄭離驚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她站到床前彎身細看生母,見其印堂暗沉,臉色帶灰,氣息已經弱不可顯。
觀其氣運也色薄發飄,是失聚命損之狀。
在常嬤嬤的示意下,她有些生硬的俯下身湊近了生母的耳朵,喊了聲:“母親!”
本來她隻是為血緣因果回來送終,對生母並未生出什麼情感。
但這一聲母親,卻讓荒漠生了異象,胸腔竄起一股直頂鼻端的酸楚。
跟著眼睛發澀,起了水霧。
她吸了口氣,喉間嗓音微啞:“母親,我回來了,我見到了您的模樣,但您還未見過我長大的模樣。”
所以,要是真心有牽掛,就睜開眼看她一眼。
如此,也全了彼此。
常嬤嬤聽到這話頓時難受得捂嘴嗚咽。
甩開大妹妹已經扶站在門口的鄭紹君,也聽得傷痛落淚。
鄭離驚雖未道出未儘之言,但若是母親有知,想必明白。
她伸手進被窩,探近母親的手。
手心裡有張疊成小三角形的符紙,以及一顆小小的銀珠衡器。
她中指上的含針銀戒,在被衾下刺破了枯瘦的掌心。
血染銀珠,主衡氣運。
靈符入掌,道法聚魂。
彆人看來她是在親近生母,欲孝床前情難舍。
實則她背對著人,手結回魂印,輕念驅邪咒。
不過幾息間,那雙緊閉著的眼窩已內陷的雙眸,顫動了一下。
鄭離驚攏了被衾下母親的手指,讓她握住她給的東西。
再瞧其薄散的氣運,有了聚集之勢。
常嬤嬤很快發現夫人的眼皮在動,頓時驚喜呼喊:“夫人,夫人?”
“夫人您醒了嗎?您要看二小姐嗎?她就在這裡,好好的在這裡了。”常嬤嬤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
聽到母親要醒,門口的鄭紹君連忙走了進來,站到床邊臉色緊張的期盼著。
沒攔住同胎妹妹入屋見母親的鄭唯真,氣極大哥她推了她,本在外間氣得抹淚,聽到母親竟然醒來,也急步進了內室。
進去就擠開那道讓人生厭的身影:“走開。”
鄭離驚也不與她爭位置,移開了兩步。
艱難睜開眼的武安伯夫人郭氏,感覺身處濃霧毒瘴中被困了無數個日夜。
她找不到出口,她走得好疲累好痛苦,好想就此沉睡在濃霧毒瘴中,可是有個陌生的聲音在喊她母親。
是誰?
是誰回來了?
是誰長大的模樣她沒見過?
在答案躍上心頭之際,激發了她走出霧瘴的勇氣。
已經數日不曾有什麼反應的郭氏,睜眼之下,嘴巴也微微張合。
被驚動進來的太醫,認為她是回光返照,讓眾人做好心理準備。
“快去把四公子帶來。”太醫的話讓鄭紹君悲痛上臉,吩咐人去接親弟過來為母送終。
大房的兩個庶女也進來紅眼抹淚。
王氏也悄聲吩咐人去把自己的子女喊來。
並讓下人準備掛白之物。
幾日未進食的郭氏,雖睜開了眼,但唇乾喉澀,難以發聲。
“有無米湯備著?”鄭離驚問常嬤嬤。
“有的有的。”忍淚嗚咽的常嬤嬤連忙端來一碗溫著的米湯。
夫人這些日子就靠著點米湯和參湯吊命。
太醫也沒攔著,人之將死,喂得進去就喂吧。
郭氏喝下了米湯,雖然隻喝了半碗,但已經出人意料。
“母親!”鄭唯真哭喊了一聲,卻不敢觸碰將死的親娘。
隻在床前哭聲連連。
“母親,兒子讓人接了二妹回來,您看看她吧!”
鄭紹君雖然也悲痛不已,但沒忘記重要之事。
他讓開幾步,讓鄭離驚能站到母親跟前。
如此,雙胎出生的姐妹倆,並站在一處。
容貌相似,氣質迥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