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離驚毫無推拒之意的收下荷包。
看到二妹妹嘴角含笑,鄭紹君就知道自己給的是她十分需要的幫補。
過了十幾年清苦生活的二妹妹,實在是容易滿足得令人心疼。
“想買什麼就買什麼,回到家不用太過節省。”
他知道府裡賬房每年會劃給淩雲觀三百兩寄養銀。
相對大妹妹舉辦一場花會都動輒幾百上千兩的花銷,二妹妹過得太過艱苦。
回到家裡自然要適當的彌補她。
“好。”鄭離驚心花怒放的點頭。
送走大哥後,她和在一旁早就繃不住的善若連忙進了正房。
房門一關,兩人把行李扔到桌上,就把得來的荷包抖開。
“銀子!還有票子!”善若壓著聲音驚喜歡叫。
荷包抖出來三個五兩的銀錠子和一些碎銀,還有三張有著昌隆銀號戳印的銀票。
每張銀票的麵額都是一百兩。
沒想到有麵值三百兩銀票的鄭離驚,何止是心花怒放。
煙花都噗噗的飛上天。
兩人都激動得不知要如何是好。
貧民乍富,修了十幾年的道心,被錢財影響得七零八亂。
鄭離驚興奮之餘,略生慚愧。
她是兜裡五兩銀子都少有過的人,一下子擁有這麼多錢財,很難保持平常心。
兩人對著銀子銀票“嘿嘿嘿”的笑得見牙不見眼。
“師姐,這麼多銀子,可以買好多好多糖了。”善若第一時間就想到糖。
以前每次去買糖,師姐都要數好幾遍銅板算著花。
現在不用算著花了,一塊小碎銀就能買好多好多。
“好好好,明日就給你去買糖吃。”
買一大包,夠吃兩個月都成。
“太好了太好了!”善若跺腳又拍手,喜悅無處安放。
“師姐你還可以買好多好多黃紙朱砂藥料來練手。”
師姐因為沒什麼錢,好多東西都要省儉著,根本施展不開。
“嘿嘿嘿嘿!沒錯,有這麼一筆錢,想要的都能買。”
一筆橫財,把離開淩雲觀身入俗世的不適,都驅散不少。
收好這筆意外之財,兩人才開始打量她們的安身之所。
棲霞苑隻有一間正房,分內外間。
內住人,有張楠木架子床,兩個立櫃相並,臨後窗的梳妝桌配了張梅花凳。
內室簡潔,東西不多。
外待客,屏風前有張羅漢榻,靠牆有列八寶架,房中還放著張圓桌和幾張圓凳。
兩間耳房,一間看著是用於沐浴洗漱,另一間放雜物。
善若轉了一圈問道:“師姐,我住哪兒?”
正把包裹放到內室櫃子裡的鄭離驚左右看了看,回她:“外屋有張榻,先搬進來拚在床尾將就著,明日再問問有沒有多的床。”
她們倆的睡相都不太好。
小時候睡一張床還問題不大,長大些就各憑本事占地盤。
睡著了總是莫名其妙被對方踢醒或踹醒。
其中又以年紀大點的占力量優勢,善若貼牆睡會上牆,貼床邊睡會掉床。
最後不得不分床睡減少傷損。
如今她們倆到哪都不會躺一張床睡,皆因都知對方睡著了是什麼鬼樣子。
善若聽到師姐安排她搬榻進來睡一屋,
她有些遲疑,“師姐,如今你是伯府二小姐,我再跟你睡一屋會不會不妥?”
高門大戶的,不是要講規矩的嗎。
“有何不妥?”
鄭離驚關上櫃門,發現沒鎖鎖上,想著明日要買個鎖才行。
善若支吾了一下才說道:“那童嬤嬤說過我們日後最好不要以師姐妹相稱,我要是想跟著你留在武安伯府,隻能做你的婢女,婢女該不能跟小姐住一屋吧?”
鄭離驚聽了頓時瞪眼,“那童嬤嬤不過是府裡的下人,她有什麼資格管我們?”
“何況我已跟祖母稟過,她都沒說什麼,童嬤嬤憑什麼做我們的主?”
那老仆瞧著就是個小人,回來一路就沒把她當正經主子。
倚老賣老的一股子說教傲氣。
自己做了奴婢,就看不得孤苦無依的善若能得好。
雖然善若經常給她打下手乾點活,但絕不是下人身份。
“你不要聽她胡說,大師們教我時你不是在旁邊跟著練了嗎,咱們就是正經兒的師姐妹,沒假的。”
善若不好意思的咧著嘴。
幾個大師在教師姐本事時沒趕她走 ,是懶得管她。
因為她明著偷師也學不會。
怕善若還是會胡思亂想,鄭離驚鄭重告訴她:“師姐帶著你不是要你做什麼下人婢女,在這裡我是伯府二小姐,你就是我這個二小姐唯一的師妹,不是什麼婢女,聽懂了嗎?”
“聽,聽懂了,師姐。”善若感動在心,連連點頭。
其實隻要能跟著師姐,做個婢女她也願意。
隻是擔心自己還沒學過勳貴人家家裡的規矩,到底怕做得不好會被人訓斥。
那個童嬤嬤看起來就很凶,她有點怵那樣的凶嬤嬤。
鄭離驚雖然不知自己回府後會怎樣,但有一點她清楚。
如今她已非不知事的新生兒,不會讓人再有一言定她命運的機會。
兩人搬了羅漢榻入內室,開始自己動手布置臥房。
晚霞落了屋脊。
鄭老夫人瞧著磨蹭著不願走的大孫女,按了按額角。
開口勸道:“她是你親妹妹,且是你大哥做了主要她回來的,即使心有不喜也莫要顯露太過。你是鄭家嫡長女,誰也越不過你去。”
鄭唯真卻依然嘟著嘴,“祖母,您就不該答應我大哥讓她回來,她一個在姑子廟長大的回來能有什麼好。”
老夫人聽得沉了臉,“規矩哪兒去了?”
該不該都不是個小輩能在她麵前置喙的事。
看到祖母板了臉,鄭唯真連忙認錯:“孫女說錯了,祖母是被大哥孝心感動,才不顧天師批命之忌。”
這還差不多。
老夫人歎了口氣提點大孫女:“都定親的人了,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要過過腦子,彆到時嫁了人還這般不知分寸。”
“有祖母在,孫女就算在侯府說錯話,他們也不會對我怎樣。”
鄭唯真抱起祖母的手臂撒起了嬌,“定親了也是您的大孫女,祖母您可不能現在就當我是潑出去的水。”
“你就會撒嬌裝乖。”老夫人氣笑的點了點她腦袋,臉色好了幾分。
看到祖母臉色好轉,鄭唯真又開始說道:“祖母,那丫頭在道觀十幾年,已養出一身姑子做派,隻怕日後走出去會給我們武安伯府招笑話。”
穿身藍衣道袍就以為自己是世外高人,那身孤傲氣,她實在看不慣。
鄭老夫人聽了大孫女這話,雖然知道她是出於私心不喜才這般找茬。
但那二丫頭確實有點讓人意外。
歸家既無見到親人的各種激動,也不怨艾自身離家離親之苦。
才十五六歲的年紀,不悲不喜的,是有點清心寡欲的姑子氣。
“寄養在道觀自然受些影響,等府裡清靜些再找個宮嬤嬤來教她些世俗規矩就是。”
“那我明日就進宮跟表姑母要人,免得家中有大場合她出來丟人。”鄭唯真立馬攬起這事。
所謂大場合,自然是即將要辦的喪事。
看到大孫女麵臨母將亡這等事都不太上心,反而因歸家的妹妹亂分寸,老夫人垂了眼簾喝了口茶。
“宮裡的嬤嬤要經過皇後娘娘準許方可進入臣子家為師,你莫要莽撞行事。”
“祖母,隻要跟表姑母說了,表姑母自是會幫忙,這怎算莽撞。”
宮裡的貞妃娘娘是鄭老夫人的外甥女,亦即鄭家小輩們的表姑母。
貞妃娘娘小時父母俱亡,被姨母接入武安伯府撫養長大,與鄭家人存著情誼。
入宮為妃後依然允鄭家小輩稱她為表姑母,以示親近。
鄭唯真也以時常得貞妃娘娘召見入宮為榮。
提到自己的外甥女,鄭老夫人臉上多了份思量。
想到二丫頭得了玄隱仙尊賜名這一茬,老夫人心裡愈發思慮深遠起來。
“此事你莫管,祖母許久沒覲見過皇後,也該入宮去請次安了。”
鄭唯真聽到這話頓時警惕:“祖母您要親自入宮要人? ”
祖母究竟是真上心,還是另有計較?
她可不想看到那剛回來的丫頭真有個好嬤嬤教她規矩。
鄭老夫人卻越想越覺得自己該進宮一趟,沒了耐心再與大孫女說其他。
也沒留她在鶴鬆院一起用飯就打發走了。
鄭唯真出了鶴鬆院跺腳嘟嘴走得一臉不高興。
經過花園時瞪了眼棲霞苑的方向,心裡依然鬱氣難消。
拐了路往廚房方向走去。
太陽剛剛落下屋脊,屋裡屋外就點上了燈。
鄭離驚和善若一起擺好床,收拾好不多的東西,才坐下來喝幾口茶水。
在棲霞苑乾活的婢女瞧著二小姐沒發話,主動進來問二小姐可要傳晚膳。
在淩雲觀都是自己去膳堂吃飯的兩人,聽到傳晚膳才反應過來,吃飯不用出這屋子。
“傳吧,剛好我們肚子餓了。”雖然吃了幾個擺在桌上的果脯,但那不能當飯填肚皮。
婢女領命而去。
大半炷香後,那位叫冬葵的婢女拎著兩個食盒回來了。
打開食盒往圓桌上擺了四碟熱菜兩碟冷盤,還有一盅雞湯。
都是大葷,沒有一碟素菜。
鄭離驚看著一桌子的肉抽了嘴角。
大哥一出手,就給她幾百兩零花銀。
飯桌上這一擺,全是大魚大肉。
好家夥,見識到自己家的富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