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始安鎮,普告萬靈。嶽瀆真官,土地祗靈。左社右稷,不得妄驚。回向正道,內外澄清。各安方位,備守家庭”
淩晨最暗時分,除火光照到之處,阜峰山他處都如有漆黑的幕布遮蓋。
寒風掠過,有呼呼的聲音時起時斷。
猶如野鬼嗚咽般的聲音,被誦念的咒語漸漸壓下。
墳地裡擺著一口待用的棺槨,光影中顯出幾分陰森詭異 。
待聽到開墳起棺,吳家和鄭家都出動人員揮鋤開挖。
墳包右邊的墓穴,在大半個時辰後被挖出缺口,露出人高的墓室。
鄭離驚舉了火把進去。
墓室不大,擺放其中的兩副楠木棺木已經有腐爛跡象,這墓室略潮。
若是墓室足夠乾燥,普通的楠木棺槨亦可百年不腐。
吳家人看到才三十幾年就腐爛的厚重棺木,不免意外。
吳頌有些歉意:“可能是當初合葬時下的那場大雨,有雨水浸了進來才導致棺木早腐,這可如何是好?”
鄭離驚掃了眼左邊爛得更甚的棺槨,說了句:“若是不安心,你們可以擇日再安葬過。”
“二大師您可否幫忙給擇個好日子?”吳頌嘗試一問。
鄭離驚拒絕,“你們另請高明吧,我不方便。”
雖然尷尬,吳頌也隻得點頭:“既然二大師不方便那我們另想辦法。”
相對武安伯府遭受的算計,他們吳家不可並論,人家不想跟他們再有瓜葛,亦是人之常情。
開棺時,鄭離驚讓其他人先避出去,隻留父親在舉火把。
她看了,墓室裡也沒有鎖魂陣。
她把擺放在兩棺之間的七星錢撥到一邊,扯開已經褪色的陰陽橋,
撇清兩棺關係。
“父親,祖母被人施法鎖了魂鎮了魄,等會開棺先彆喊,待我解了束縛再說。”
武安伯一聽,怒了:“吳家竟敢做”
“應該不是他們。”鄭離驚打斷父親:“而是那毒婦所為。”
殺妹取代,鎖魂鎮魄,是怕冤死的人會討債。
武安伯聽了女兒的話,隻能把怒火壓下,用力推開已經開始腐爛的棺蓋。
棺蓋一開,鄭離驚就看到一副有黑斑的骸骨。
顯而易見,祖母是被人下毒致死。
待看到手骨和腳骨上都纏著黑金索,她就明白正是此物讓祖母魂魄受禁錮。
她撿起胸骨前一枚玉牌,細看之下竟然刻著玄門符咒,這是護身玉牌,竟然能保留著。
給祖母纏上黑金索的人必是那毒婦,收殮時沒有扯掉祖母身上這塊護身玉牌,不是沒發現,就是沒在意。
但這塊玉牌作用可不小。
她小心翼翼的托起頭骨檢查,在嘴裡發現了一枚玄鐵釘。
那毒婦不但尋了黑金索來鎖魂,還放了玄鐵釘來鎮魄,陰毒至極。
因著女兒有提醒,武安伯看到母親嘴裡不是含著玉晗,而是鐵釘子,忍著沒出聲。
隻是眼裡漫上血色,握著火把的手都是青筋。
這是他生母的骸骨,他錯把仇人當母親喊了幾十年,真正的母親卻在這裡魂魄被鎮鎖。
生前被人害,死後還不得安生。
那毒婦當真是喪儘天良,歹毒至極!
為免祖母魂魄受驚,鄭離驚給骸骨鋪了安魂符,然後才除掉打了鎖魂結的黑金索和玄鐵釘 。
黑金索和玄鐵釘一除,她就感知到有洶湧的怨氣騰升。
“父親,喊靈。”
武安伯連忙呼喊:“母親,是我,我是榮兒,我來接您回家來了。”
剛喊了一聲,聲音就已經哽咽。
“母親,兒子不孝,這麼多年都不知道您是被人暗害,還把仇人當成您來孝敬,兒子對不住您。”
武安伯啞聲懺悔,淚眼朦朧,“如今兒子知道您才是我母親,所以來接您來了,您的孫女孫兒也來了。您若是能看見,就請您顯顯靈,讓兒子知道您還認得兒子。”
鄭離驚聽了嘴角一扯,您已經三十大幾,祖母死時才十八,她能認得您才怪。
但她沒說什麼,而是結著法印,牽著祖母無措亂撞的魂魄讓她定在一處。
她念起靜心咒,用法力推動,靜等驚慌失措又憤怒掙紮的魂魄安靜下來。
悲痛哭泣的武安伯啞著嗓子繼續喊著母親,聲聲飽含情感,句句發自肺腑。
墓穴外頭的人,隻聽到武安伯的哭喊聲,不敢打擾。
生母被殺,錯埋此地三十幾年,聞之亦心酸。
安哥兒因著年紀小,怕驚魂,沒讓他進墓室裡頭。
但這會聽到父親在哭,他在外頭站不住了,拿著燒了一半的香就衝進墓室。
“父親,您看到祖母了麼?”
鄭離驚都來不及攔,弟弟就已經進了來。
她連忙給弟弟加了張符紙,避免邪氣入侵。
這傻大膽的,真是啥都不怕。
小兒子進來也讓武安伯愣了下,他連忙把兒子拉到身邊護著,繼續呼喊:“母親,這是您孫兒,您看見了嗎?若是您有靈能看見,就彆嚇他,咱好好兒的,一起回家去可好?”
看到父親對著棺木裡的骨頭說話,安哥兒也張嘴:“祖母, 咱們回家去,回家去。”
死了三十幾年魂魄被封的小袁氏,飄在墓室的空中,看著一個高大漢子對著自己的屍骨喊母親,又看到一個半大孩子喊她祖母,她愣怔著,無法相信眼前的人跟自己有關。
她沒嚇他們,倒是被他們嚇到了。
鄭離驚看到祖母在發愣,她不再念經。
而是告訴祖母:“祖母,您死去了三十七年,您的孩子如今已經是有兒有女的大人。我是您的二孫女,我會道法,能看見您的魂魄,您有話可以跟我說,我能聽見。”
愣怔的小袁氏倏然睜圓了眼,她竟然死了三十七年?
時光在黑暗中流逝,魂魄動彈不得的她,並不知道自己死了多久。
所以眼前這高大個真是她的兒子?
這半大孩子是她孫子?
小袁氏睜圓的雙眼慢慢滴出眼淚,她難以置信的嗚咽起來。
武安伯看到女兒對空說話,似有具體暗藏。
他連忙擦了眼淚抬頭,然而他什麼也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