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五師兄生惱,鄭離驚訕然,她不是故意的。
她真的覺得五師兄閉關閉得頻繁,他可以換個方式來參悟。
但隱川大修士瞧她是另有心思,“你不要告訴師兄你想讓我入京替你分散注意力。”
五師兄也有法眼?
鄭離驚奇了,她嗬嗬笑道:“師兄,我是有那麼一點點私心在,但我是真的覺得師兄該入世悟悟道。”
“怎麼說?”
“師兄你過些年就入花甲了,花甲到古稀你隻有一個年份宜出行,到時就算你不想閉關也得待在嶽山數蚊子,那不如趁能走的時候多走走,看看外物變遷或許更有裨益。”
“看來你歸家這些日子得的感悟不少。”隱川大修士嘖嘖兩聲。
師尊勘出他花甲到古稀是道坎,小師妹竟也了然。
“歸家後曆經不少事自然感悟良多。”鄭離驚看師兄似有鬆動,又說道:“你答應給我看祖墳風水還沒看呢!”
還真忘了這茬的隱川大修士,拍拍自己腦袋懊惱了一下。
“我急著回去是想跟師尊稟報無名修士的事,師尊提防這人提防了幾十年,如今終得解決,該讓師尊高興高興。”
“那去信說就好了。”鄭離驚拍拍自己身上的桃木葫蘆,“那無名修士的魂魄被我收了,到時我們一起回去給師尊看看豈不更讓她老人家放心?”
經受天劫時,帶在身上的桃木葫蘆居然得了雷音加持。
如今她這法器更具懲戒威力,裝在裡頭的魂魄要日夜受雷音轟炸,沒有一刻能安寧。
最受不了雷音轟鳴的袁氏魂魄,這幾日都要瘋了。
聽得師妹力勸,隱川大修士背手度著方步思考。
“那好吧,先去信告知師尊,明年再回山門。”他最終接受了小師妹的建議,在繁華俗世修行一陣。
他也好多年不在外頭逗留了,每次出山都是匆匆往返。
說服了師兄陪自己回京過年,鄭離驚很是開心。
趁著有空她把從鯤山順手采集的藥材進行炮製。
冬葵對打下手已經不生疏,基本能代替善若協助。
想到善若,鄭離驚就不免想到她的身世還是謎。
瑾王公務繁忙,從他這裡實在不太好入手,回京後得找機會與瑾王妃打交道。
“冬葵,京都冬日有什麼花宴?”聽說京都貴女貴婦都是以花宴交際,她還沒參加過,並無頭緒。
幫著清洗藥材的冬葵回答:“小姐若是想參加花宴,得等下個月,十二月中有水仙花節,過了這花節就要忙著過年了。”
水仙花?
鄭離驚想起離家前好像府裡是養了不少水仙球,大概就是應節培育。
那她回去得好好看看水仙花,免得見花不懂花,隻會看個形。
在贏縣住了兩夜,等來了可以回京的消息。
這天雪停了,贏縣衙門裡裡外外都喧鬨得很。
所有還關押在牢獄的婁家人悉數被押解往京都受審,其黨羽擁躉已經被綏王先一步押走。
悲哭聲,喊冤聲,甚至還有怒罵聲,不絕於耳。
這些知情或不知情的人從一方富大戶到階下囚,沒人能接受這樣的結局。
不知情的婦孺尤其悲憤,但國法不容謀逆大罪。
現在隻是揪出前朝餘孽一族,沒有牽扯其他親族已是天家大度,那些跟這一支帶親的人都不敢前來送行。
都害怕被當同夥遭受滅族大難。
來給鄭離驚送行的範良蓉,給她帶來了兩筐麻糕。
“鄭姐姐,這是我這兩日親手炸的麻糕,雖不及外頭的勻稱好看,但味道是一樣的。”
鄭離驚看著兩大筐的麻糕,驚呆了:“這都你做的?”
範良蓉笑著點頭:“嗯,我會做這個,看著鄭姐姐你喜歡吃,就做了些給你帶回京給家人嘗嘗。”
“你可真能乾,辛苦你了!”東西不值幾個錢,但勝在有心。
“不辛苦,隻要鄭姐姐你不嫌棄就行。”
“不嫌棄不嫌棄,我很喜歡,多謝了!”鄭離驚當即掀開布罩,拿起一個麻糕就咬食,“嗯,味道不錯,還酥脆著呢!”
她還給師兄和冬葵一人一個麻糕,“你們也嘗嘗。”
給足範良蓉麵子。
範知縣走過來鄭重致謝:“範某多謝二大師出言指點!”
以為自己要被前朝餘孽連累的他,被停職時心急如焚。
若不是女兒帶了二大師的話回來,他定然犯了忌都不知。
他聽從女兒勸告,在停職間不做任何多餘辯解和乞求,也不四方求助他人,隻安分待在住處,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比如提醒王爺贏縣廟會需加強哪方麵防守搜查,以防走漏要犯。
還有十一月正是百姓奉稅月份,要防止收稅衙役踢鬥損民,私貪入袋。
越是局麵忙亂越會有人趁機渾水摸魚。
本來就因為清剿前朝餘孽之事,全縣百姓都人心惶惶。
若是奉稅還出混賬事,民意定然不穩。
他這般公心為朝廷為民生焦慮,又與婁家退親撇除了關係,最終讓瑾王消除疑慮。
讓他得以官複原職。
他甚為感謝提點自己的這位年輕二大師。
麵對少了諂媚姿態顯得真誠了些的範知縣,鄭離驚笑了笑:“範大人有個好女兒,好好待她,她是你們家的福星。”
二大師的話範知縣當然信,他驚喜的看向自己的大女兒,“蓉兒,你是承了二大師的福,還謝謝她。”
範良蓉連忙施禮致謝,“鄭姐姐,良蓉何德何能”
她哽咽住,她知道鄭姐姐給父親留的話,會改變她在家中的地位。
仗此一言,她可以有更多機會教導弟弟妹妹,甚至勸解心急想讓她再次定親儘快嫁人的母親。
鄭姐姐給的不是一句話,而是一條平坦之道。
她如何不感動。
萍水相逢,意外相識,卻讓她的人生一再受益。
送彆之時,幾百受羈押的犯人被官兵驅趕向前。
隊伍裡有個少年受著驅趕的鞭刑含淚遙望一處,那是他曾經的未婚妻。
那個善良溫柔的姑娘,本試圖想幫他一家。
然而晴天一霹靂,終讓他們緣滅情斷。
他活了十七年才知道的身世真相,摧毀了原有的一切。
自己不過是來人世間走一個過場,山盟未踐行,就要赴黃泉。
何其可悲!
範良蓉強烈感應到一道炙熱的目光,但她沒有轉頭回望。
她不敢,也不能。
隻是眼裡的淚水接連滾落,再也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