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一陣銀鈴般的笑聲響起,人群也自動讓開了一條道。
一輛華貴無比的馬車停在街上,車簾掀起,身穿鵝黃色襦裙的少女走了下來。
少女豔麗又張揚,金釵滿頭,眉間點著一顆朱砂。
她緩步走到陸硯之身側,低頭一看,誇張的道:“哎呀,這不是尚書令大人嗎?怎麼跪在這裡?是飛的太高累了嗎?”
陸硯之方才就聽出了她的聲音,但他又不能當著這麼多人的麵發火,隻能咬著牙忍著,換上一副溫和模樣抬頭道:“郡主說笑了。”
少女名叫付滿滿,是榮安侯府嫡女,大寧朝唯一的外姓郡主——安樂郡主。
“誰有閒工夫跟你說笑,”付滿滿翻了個白眼,看向沈修遠:“伯父近來身子可還好?”
好好好,好你個頭!
眼瞅著事情就要成了,付滿滿這個女魔頭卻冒了出來,沈修遠心底冒出一股不詳的預感來。
當著眾人的麵,他不得不半癱著臉應聲:“見過安樂郡主。”
付滿滿看了看他皺巴巴的衣裳,譏諷的道:“伯父這是從哪兒撿來的舊衣裳,看著不是很合身啊。”
怎麼可能合身?沈修遠高瘦精乾,王福微胖矮小,衣擺都短了一截。
沈修遠隻想趕緊把她打發了,好繼續演剛才的戲碼,“不知安樂郡主來此,所為何事?”
“唉?”付滿滿皺眉,歪著頭問道:“伯父不知道嗎?”
“知道什麼?”
“我最愛管閒事呀。”
付滿滿說得一臉得意,抬步上了台階。
沈修遠下意識地攔在了她麵前。
付滿滿身邊跟著的丫鬟一下子就黑了臉:“沈大人,您這是何意?”
“郡主,”沈修遠強忍著不耐對付滿滿道:“今日我要處理些家事,不便待客。”
“我又不找你。”付滿滿說著瞪了他一眼,繞了兩步,就要往裡進。
沈修遠趕緊退後,再次將人攔住:“還請郡主不要為難下官。”
付滿滿終於惱了,直接雙手一揚,跌坐在地上,嗷的一嗓子撒起潑來:“救命啊!我被人欺負了!嗚嗚嗚……”
她的丫鬟也十分熟練這一套,遞給付滿滿一個帕子後,就開始假惺惺的哄了起來。
沈修遠和陸硯之都驚呆了,顯然是從未見過這種場麵。
圍觀的群眾裡,有認得她的,道:“安樂郡主一向我行我素,慣會用這種法子折磨人。”
“郡主…”沈修遠覺得自己腦子都大了兩圈,又不知該勸些什麼,心裡無比後悔剛才攔著她。
“還不快請郡主進去歇著!”他衝著王福道。
可王福是個男人,他不敢也不能去扶,趕緊進去叫人。
付滿滿抽空抬頭說了一句:“你讓夏夏出來。”
沈修遠麵露難色。
付滿滿又開始大喊欺負人。
此時臨近正午,沈修遠品階也不高,沈家所在的街道周圍,也就是五六品的官員和家裡有些底子的商戶,茶館戲本子那一套,幾乎人人都聽說了。
這會兒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陸硯之這一出“浪子回頭”的戲碼算是徹底演不下去了。
幾個丫鬟從沈家出來,想將付滿滿給扶起來。
付滿滿撅著嘴,雙手抱胸,道:“我現在生氣了!你若不讓夏夏出來見我,我就鬨到皇上跟前去!”
沈修遠忽然覺得,他的女兒比起安樂郡主來,實在是乖巧的不像樣子。
“郡主……”他一臉愁容,哄到:“您先到花廳喝茶,下官親自去將她叫來陪您說話可好?”
“不!”付滿滿不肯:“你現在就去叫讓她出來!”
這是杠上了。
所有人的視線全都聚焦在了安樂郡主身上,跪在一旁的陸硯之,似乎被忘記了。
他有些不甘心,趁著沒人看他,自己站了起來,換了好一會兒才走到付滿滿麵前,謙卑的道:“郡主千歲。今日下官就會將知夏接回陸府,不如郡主明日到陸府去做客如何?”
付滿滿瞥了他一眼,十分不屑:“我才不去陸府,萬一被你輕薄了怎麼辦?”
陸硯之一噎,臉憋的漲紅。
沈修遠實在沒了辦法,讓管家去請沈知夏。
沈知夏出來時,就見到付滿滿坐在地上,一邊嘴裡“嗚嗚嗚”的乾哭,一邊十分悠閒的掰手指頭;而她爹和她那好夫君,則在一旁說好話。
“夏夏!”看到她出來,付滿滿眼睛一亮,從地上彈了起來,上前一把將她抱住,“我一回京就聽說了,可擔心死我了!你沒事吧?”
沈知夏感受著難得的擁抱,輕聲道:“我沒事。”
付滿滿鬆開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心疼的不行:“你這衣裳怎麼皺成這樣?臉色也這麼難看,沈修遠沒給你飯吃嗎?他打你了?”
沈知夏搖頭:“他沒有打我。”
“那就是沒給你飯吃!”
付滿滿轉過頭,一手叉腰,一手指著沈修遠:“你個老東西,還挺狠的!自己的女兒也忍心這麼虐待?”
“郡主誤會了。”沈修遠趕忙解釋:“下官沒有虐待她啊!”
“那她怎麼瘦成這樣?!”
“這…下官不知……”
“我呸!”付滿滿踹了他一腳,“看著你就心煩!”
說完她就拉住沈知夏的手要往裡走。
沈知夏注意到府門外裡三層外三層的百姓,雙眼一眯,換上一副害怕的表情,對著沈修遠道:“爹,我…我能回從前的院子去嗎?”
她這番作態,引得付滿滿又要跳腳,沈知夏趕緊捏了她一下,付滿滿秒懂,站著沒說話。
沈修遠下意識的就想問為何不可,但看到沈知夏這副可憐樣子,心裡好容易壓下去的怒火又燃了起來,冷冰冰的道:“安樂郡主來府上做客,去你院子裡做什麼?”
“可是…”沈知夏猶豫了一番,似下定了決心,“怎麼好讓郡主陪我去祠堂?”
原本安靜的人群,再次喧鬨起來。
沈修遠反應過來,想找補:“你在正堂同郡主說話便是。”
“但女兒已嫁作人婦…”
付滿滿見時機成熟,高聲質問起來:“哎呀沈大人,難不成這兩天,你都讓夏夏待在祠堂裡?你不是說你的女兒是你捧在心尖尖上的嗎?為何要在祠堂裡待著?”
她故作思索,隨即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你該不會是把她關在祠堂裡了吧?怪不得你不讓我進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