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夏回到棲梧院的第一件事,就是連夜去通知李掌櫃,讓他找一個信得過的大夫,開了幾劑去風寒的藥。
然後自己又在院中穿著單薄的裡衣凍了半宿,晨起時,果然如願咳嗽了起來,整個人看上去精神恍惚,狀態很不好。
春桃心疼得不行,“小姐,為何一定要做到這個地步?”
“不這樣,如何讓董家和那位信服?”
沈知夏雖然不了解董閣老和蕭淩雪的脾性,但手中有權的人,疑心往往都很重,有備無患。
果然,沈知夏剛用過早膳,就有一位熟人來到了棲梧院。
董婧婧,幻想成為皇後的董家大房嫡女。
“沈知夏那個賤人呢?!”董婧婧坐在花廳,一隻手狠狠拍了拍桌子,“讓她出來!”
春桃立在一旁,神色如常,“董小姐,奴婢方才已經同您說過了。我家小姐染了風寒,不便見客。”
“哼!”董婧婧冷嗤,“笑死!一個棄婦,也配叫小姐?少在這兒根本小姐扯皮!叫她出來!”
她那日在沈知夏手裡吃了虧,回府後就被祖父斥責,很受了一番委屈。
今日來找沈知夏,一是祖父讓她來探探沈知夏是不是在裝病,二則是報一報當日被沈知夏當眾羞辱的仇。
春桃見她說話這般粗鄙,十分厭煩,卻又記著小姐的囑托,眼神略慌亂了幾分,“董小姐,我家小姐真的不便見客…”
董婧婧看到她的眼睛一直往外瞟,自認為抓住了沈知夏的把柄,厲聲質問,“她根本不在是不是?!果然,沈知夏同表哥和離根本就是個幌子,她早就在外麵有人了!是不是?!”
這些話,董閣老自然沒有讓她說,但她這會兒隻想著報仇,哪裡還有半分理智?
春桃真是煩死了這個沒腦的董家女人,幾句話的功夫就把她的耐心全消磨完了。
她不想再演什麼戲,又怕自己誤了小姐的安排,隻能提前將最後一句話給說了出來,“董小姐,請回吧。”
說著就走到董婧婧麵前,做出送客的姿勢。
董婧婧哪裡肯走,心念一轉,趁著春桃不留神,迅速起身往後院跑去。
春桃看著她跑起來如鵪鶉一樣的背影,翻了個白眼,站在原地嚷道,“董小姐!不行啊董小姐!我家小姐真的不便見客啊!”
喊完這句話,這才和王媽媽一起,慢悠悠地往後院走去。
董婧婧闖到後院,院門前果然有幾個婆子攔她。
她上腳就要踹。
婆子們見她要打人,趕緊都躲了開。
小姐可沒說攔門要挨揍啊。
反正這個董大小姐是出了名的沒腦子,不會想到她們是在演戲。
董婧婧信心滿滿地進了院子,帶著自己的兩個丫鬟直奔正房。
房門反鎖著,董婧婧讓丫鬟拍門。
春桃也在這時“氣喘籲籲”地趕到了後院。
董婧婧雙手叉腰,回頭去看春桃,“快去把她給我叫回來,待會兒人多了,被大家知道沈知夏私會野男人,可彆怪我沒提醒你!”
春桃一愣,問道,“什麼大家?”
正說著,外頭竟然來了七八個夫人小姐,都是董婧婧請來做見證的。
也可以說是傳謠言的碎嘴子。
董婧婧背對著正房,嘴角的笑意怎麼都壓不下去,“我就知道她是這種人!還撒銀子做善人?虛偽!”
“敢問董小姐,我是哪種人?”
沈知夏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形容憔悴地走了出來。
她那模樣,明顯就是大病未愈,又沒休息好,強撐著身子起來的。
董婧婧打了個激靈,慢慢回過頭,果然看到沈知夏在雲芷的攙扶下,走出了正房。
“這…”她有些反應不過來,“這不可能…”
“什麼不可能?”沈知夏歪頭,表示疑惑,“我病了幾日,喝了藥也不見好,實在不便見客。董小姐是不是缺銀子了?等我病好了,一定親自到董家去給你送一百兩,讓董小姐可以換個好點的簪子戴著。”
她說著話,視線就轉到董婧婧頭上戴著的簪子。
董婧婧這些日子沒了貴重首飾,戴的一直都是從前清貧時買的舊簪子。
用料普通就不說了,樣式也老舊。
董婧婧被她戳到痛處,一下子就忘了今日來找沈知夏的目的,竟是直接從原地跳了起來,“沈知夏!還不是因為你!若不是你帶走了全部嫁妝,我怎麼會戴這種不值錢的東西在頭上?!”
滿院皆靜。
沈知夏好整以暇地看著董婧婧,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鄙夷。
幾個來看熱鬨的夫人小姐,聽到她的話,立刻聯想到前些日子沈知夏告禦狀的事情。
好家夥,原來不止陸家偷拿了沈知夏的嫁妝,董家竟然也有份?
嘖嘖,這出戲竟然還有後續。
董婧婧似是沒說夠,指著沈知夏繼續罵道,“你這個賠錢貨!那些錦州來的賤民死就死了,你卻拿了幾十萬兩去救濟他們,簡直浪費!”
她身旁的丫鬟感受到圍觀幾人異樣的目光,趕緊扯了扯自家小姐的衣角。
董婧婧一甩手,惡狠狠瞪了她一眼。
“賤民?”沈知夏走前幾步,斜睨著她,“大寧建朝數百年,從來都是以民為天。你卻稱她們為賤民?敢問董小姐,你又是什麼尊貴身份?”
“我可是皇——唔!”
丫鬟及時捂住了她的嘴,讓她這句話沒能說得出來。
沈知夏略表遺憾,看向幾個夫人小姐,“眾位看夠了嗎?看夠了就走吧!我身子不爽,需要靜養。”
說完就再不理會其他,轉身回了臥房。
董婧婧被兩個丫鬟捂著嘴,連拖帶拽地拉出去了。
留下幾個夫人小姐,在院子裡麵麵相覷。
“實在不好意思,”春桃走上前,臉上掛著歉意地笑,福身道,“讓大家看笑話了,我家小姐精神不濟,還請大家改日再來做客。”
她表現得十分得體,又說得客氣,眾人連連擺手,若有所思地離開了棲梧院。
房內,雲芷扶著沈知夏躺下,笑道,“這董家大姐兒,怎的這麼沒腦子?”
沈知夏卻覺得很可惜,“她方才想說的分明就是要做皇後,隻可惜被攔住了。”
若真說了出來,且不說能不能做到,單這句話,就能讓董家陷入泥潭。
雲芷冷嗤,“就她?還想做皇後?癡人說夢!”
的確是癡人說夢。
要姿色沒姿色,要才學沒才學,還是個到處惹事的大嘴巴。
蕭承湛若真娶了她,隻怕是整個皇宮都要被掀翻了。
“你去將這個送到茶館去,”沈知夏將昨晚寫好的一個小本子遞給雲芷,“那幾位夫人小姐,很可能顧及董家的權威,不敢太過宣揚。”
雲芷將小本子接過來,笑道,“屬下這就去。明日屬下要去董家看看熱鬨,一定很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