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
七裡村的人早早起來了，今日除了沈清和江英兩家做了吃食，其他人家都沒做。
而是拿出各自的碗，分批去領粥——家當都在這兒呢，趁亂打劫的人不在少數，萬萬不能為了一碗白送的粥損失了家當！
那樣就得不償失了。
江英看著趙明月手上拿著的盆，笑嘻嘻打趣：“三嬸，你就是拿家裡的大鐵鍋去也不成啊，不是大就給你打的多。”
“英子你懂啥，我這麼大一個盆，打粥的人好意思給少了？打少了放在裡麵也不夠看啊。”趙明月笑容滿麵的回道。
其他婦人一聽也對，反正大點也不吃虧，紛紛轉身回去換上能帶上的最大湯盆。
第一批人雄赳赳氣昂昂的出發了。
江英笑著搖了搖頭，看向煮麵疙瘩湯的沈清，“大嫂，你們今日做啥？”
沈清將昨晚的規劃說了一遍。
江英頓時來了興致，“我和你們一起去成不？”
隻有粥，餓是餓不死，但肯定也吃不飽啊，出去找野菜添補進來，好吃又節省了自家糧食。
沈清當然沒意見。
等要出發時，原本五大人倆娃娃的小分隊已經壯大成二十多位婦人！
江向西江向南關小山等人終於放心了些。
雖說現在有白送的粥可以領，沒以往危險，但幾個婦人孩子在外麵終歸還是擔心遇上歹人，如今二十多位婦人一起，尤其一路過來村子上婦人的戰鬥力一點不比漢子差！
沈清江英領頭，婦人們背著背簍挎著竹籃，竹籃裡放著小挖鋤和剪刀，有說有笑的朝野外出發了。
另一邊趙明月領著一部分婦人漢子，頗為浩蕩的到了文安城城門處。
隻見城門兩側已經搭建好草棚，支起幾口大鐵鍋，鐵鍋裡冒著騰騰熱氣。
白色煙霧飄散，雖然還聞不到香味，但食物近在眼前，趙明月等人仍忍不住的激動。
“讓開讓開！老子們先到的，老子後麵也有人，待會他們就過來了，都閃遠點！莫挨老子！”
“憑什麼啊，來了就排隊，怎麼還能替彆人占位子？”
“對啊，那這樣的話，我也說前麵有人替我占位子，誰還沒個一起的！”
“憑什麼？就憑老子蒲扇般大的拳頭！
不服氣？要不憋著要不問問老子拳頭答不答應！”
“嘿，正巧我什麼都沒有，就是有一身反骨，試試就試試！”
趙明月馮猛等人見著前麵由爭吵到動手，短短一瞬間打的不可開交。
四周吵架聲、罵聲、勸架聲鬨成一團。
“快快，前麵打起來了，咱們走快些，不然待會就看不成了。”馮猛捉急的催促道。
李娥無語極了，呐呐的勸：“村長叮囑咱們莫要湊熱鬨，不惹事不生事，離鬨事的人群遠些，方才安全。”
馮猛點頭：“嬸子我懂，我離遠些看，絕不湊近了看！”
李娥：
其他人哪裡抵得過看熱鬨的誘惑，紛紛湊上前圍觀。
秋意和賴嬤嬤看著打成一團的災民，眼裡的厭惡掩蓋不住。
她用絲絹掩住口鼻，嫌棄道：“這些人為了碗粥打成一團，和野狗搶食有什麼區彆？”
賴嬤嬤鄙夷的附和：“是啊，日子過成他們這樣，還不如死了算了，活著也沒什麼用處。”
這句話戳到了秋意的心坎上，一想到霍青霖霍冰過的就是這樣的日子，她心裡無來由的暢快。
當初她吃過的苦受過的罪，霍青霖和她女兒都要受一遍，並且一直到死都沒有翻身的機會！
她不是永遠高高在上麼？
不是清高到認為她往上爬不對麼？
等霍青霖跌落泥土裡，還不如她時，她倒要看看霍青霖和她女兒還能不能高高在上！
還能不能覺得她往上爬不對！
怕是她們後悔了，想往上爬發現還沒她的本事咯，也再沒機會了。
她勾唇笑道：“賴嬤嬤，你待會雙眼看仔細了，咱們可不能做斬草不除根的蠢事。”
“姨娘你放心，隻有這兩個粥棚，這碗粥對於災民來說就是山珍海味，她不可能不過來領！”賴嬤嬤自信的說道。
秋意想的也是如此。
看前麵打架的人就知道了。
為了排隊順序尚且如此爭啊搶的，何況是實實在在的粥？
她朝旁邊的衙役吩咐：“去，把這些人製止了，早些派完粥我也好回去向老爺交代！”
她已經迫不及待想看到霍冰了。
看看她狼狽以及落魄的樣子。
混亂很快止住，隊伍排了起來，馮猛意猶未儘的說著感想：“啥蒲扇般的拳頭啊，軟綿綿的沒力氣，也跟蒲扇扇風似的。”
“儘吹牛去了，瘦的也跟猴一樣，還不好好省些力氣，待會的一碗粥也不知道能不能補回來。”
“必然能啊，就是糙米雜糧粥，一碗下肚也是”
話未說完，隊伍最前方的粥棚下又傳來罵聲：“娘的！賑災賑災，你們瞧瞧這是人喝的粥？
不，這能叫粥？就是摻糠呋也得米多糠少吧，這一碗裡麵能找到米粒不？”
“找不到米粒好歹糠皮也要磨碎些放多些吧，這清湯寡水的上麵還飄著整顆的癟子，老子還不如去吃野菜！”
“梗著脖子也吞不下啊，野菜都比它好吞，咱們是水災又不是旱災，不是啥吃的都沒，朝廷官員就是這樣糊弄人的？”
排隊的人聽到這些話已經大致明白粥是什麼樣了！
他們餓著肚子一大早過來排隊，結果就這？
頓時隊也不排了，全湧過去看大鐵鍋裡麵煮的是啥。
之前打架是災民之間，這次卻是對賑災一肚子怨氣。
對著棚子裡穿金戴銀的秋意賴嬤嬤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他們連吃的都沒，她們竟然還有金銀首飾戴！
不知是誰喊了聲砸他丫的，打他丫的，原本的吵鬨變成打砸搶。
混亂中，秋意以及賴嬤嬤頭上脖子上手腕上的金銀首飾全被人薅了去！
甚至連外衣都被人扯掉了大半。
兩人顧不上嫌惡惡心想吐，掙紮著爬起，在衙役的掩護下狼狽不堪的往城門裡跑，邊跑邊喊道：“關門！關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