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總共三碗糊糊一個饃饃,你和大哥一人一大滿碗,又加個饃饃,餘下一碗娘和我們姐妹四個人怎麼也不夠分啊。
娘受傷了要養身體,總要吃個半飽吧?三個妹妹正是胃口大的時候,也不能讓她們一直處在饑餓中。”十來歲的小女孩站在炕邊,朝炕上端著滿碗糊糊大口喝著的曹大低聲央求道。
她可以不吃,可即便自己一口不吃,需要養身體的娘和三個正在長身體的妹妹也遠遠不夠。
曹大一口氣將一大碗糊糊喝到隻剩碗底,來不及抹嘴,把饃饃幾大口塞進嘴裡,哼次哼次含糊不清道:“老子也受了傷又是一家之主,老夫人特意關照讓我多吃養好身體!
你娘養好身體有什麼用?她能去城裡買糧食買肉回來嗎?她隻會把糧食肉外加車輛全弄丟!晦氣玩意,一點小事都做不好,要我說婦人就是沒用,吃的再多也是糟蹋糧食!
你們四個不值錢的玩意也是一樣!”
被劈頭蓋臉罵了一頓,小金想到屋子裡夜晚被餓醒的三個妹妹以及躺在床上麵色依舊蒼白的娘,死死咬住牙關,繼續央求道:“咱們是一家人,今年糧食少日子艱難些,但隻要撐過冬天,爹你和娘都好了,老夫人手上有銀子,買糧食不成問題;
爹,你和大哥一人讓出半碗就行,這樣你們也能吃到七八分飽,娘和我們能吃個半飽,一家人一起共同度過難關不是很好麼?”
曹大呸了聲:“老子還受著傷,憑什麼要老子隻吃七分飽!
彆人家的閨女自己不吃也要讓親爹吃飽,你這個不孝女倒好,隻顧著你娘克扣你爹是不是?
想吃飽?去找老夫人要,看看老夫人給誰吃!”
老夫人可是私下給他透了底,等他腿好了就去說親事,妾人家看不上,問他願不願騰出正妻之位。
能有年輕漂亮的,誰要那個黃臉婆?
不就斷了一隻手嗎,腿又沒斷,還有另一隻手能乾活,他讓她給端杯水不願意,每日挎著臉連個笑臉都沒有,他憑什麼讓出自己的吃食!
也不掂量掂量她自己,隻生了一個兒子就生不出來了,還敢給他臉色瞧?
好,很好,等娶了那棵搖錢樹回來,老夫人必然更器重他,他又能生兒子了。
一個兒子還是太少,最少要二三個,還是五六個吧,越多越好怎麼算他都不虧。
小金想到老夫人最近經常有意無意說糧食不夠吃,每個人都要勒緊褲腰帶過日子,昨夜下了雪,今日分給他們家的糊糊就少了許多,即便過去要,老夫人必然也不會多給的。
至於家裡七人如何分配,老夫人更是不會管。
她看向已經將糊糊喝完的爹,又看向一旁等著的大哥,讓步道:“那爹你吃飽養身體,剩下的兩碗糊糊,大哥你和我們五個人分好不好?”
隻要大哥願意讓出來,每個人能喝個小半飽,老夫人雖說要勒緊褲帶,但她知道三位公子白日裡還有糕點和羹湯,大哥伺候三位公子,經常能混上一份吃食,不會真的餓著。
大哥肯定會毫不猶豫的同意。
曹有才聽到後快速看向他爹。
曹大斜斜瞥了眼,打鼻腔哼出聲:“老大你要想好了,她們早晚是彆人家的人,你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以後日子還長著,你餓壞了身體誰替你做重活累活?”
曹有才麵露遲疑,捧著大碗的雙手緊了緊。
小金心裡咯噔了下,她愣愣的喊道:“大哥?以往你胃口好飯量大,我們做妹妹的都是主動讓出來給你;
得了葷菜賞賜,咱們也是先緊著你,這次外出,娘也是護著你才傷那麼重,你真的不管娘和我們嗎?”
曹有才麵色變了又變,最終咬牙道:“那、那我讓出一半!總夠了吧。”
娘她們有五人,要是兩碗混在一起分,他是分不到半碗的,讓出一半他沒虧太多。
小金心沉了下去。
大哥會算賬,她也會算賬。
她看向低著頭不看她的大哥,臉上的笑比哭還難看:“好,謝謝大哥了。”
這個冬天,她們能撐得過去麼
入冬的第一場大雪在第二天傍晚就停了。
第三日早上出了太陽,屋簷下開始滴滴答答,路麵上皚皚白雪被踩踏的臟汙不堪。
沈清有些愁。
不是愁白雪被踩臟不好看,而是愁踩踏後變成水和泥土混合在一起的雪水,一踩一個泥坑,帶起來就是一片泥點子。
這兒沒有自來水,沒有洗衣機,襖子棉褲棉裙全靠一桶桶打水一鍋鍋燒,泥點子還要手搓才能洗乾淨。
不說出的力廢的柴火肥皂,就是棉衣它也不禁洗,蓬鬆柔軟的新棉衣,左一道右一道的揉搓浣洗,棉花容易板結。
但不出門也不可能,大村去的少,毛筆工坊做吃食的人至少一天要往返一兩趟,彆說大村過來做工的人
沈清正發愁的時候,就見院子口來了一群人。
院子裡正在雪堆出查看凍梨的關麗看到來人,熱情的迎了上去喊道:“秦婆婆、二爺爺三奶洪大叔趙二叔你們怎麼一起來啦?”
沈清連忙起身,套上屋簷下的木屐也迎了上去。
“哎呦,不用過來!你們那都是乾淨衣裳乾淨鞋襪,在這泥巴水裡弄臟了不好。”秦婆婆剛說完,眯著的眼看到兩人腳上踩著的東西,驚喜道:“這玩意不錯,不會帶出一大片泥點子?”
“是不是還不會弄臟鞋襪?”趙明月跟著驚奇問道。
關麗竹筒倒豆子一樣利落說道:“嗐,哪有那麼好使?隻能在平坦沒有積水的地方,這院子之前平整過,泥土壓的結實,穿著這木屐倒還行;
等出了院子就不好使了,要是碰上水坑泥坑的,到時更加麻煩,不過皮靴好使,防水不會弄濕襪子,回來清洗上麵的泥點子也容易,擦一擦就成,一點不耽擱事。”
不過皮料不多,家裡目前就娘有一雙皮靴,小姑和小妹兩人輪換著穿去工坊。
秦婆婆趙明月兩人眼裡亮起的光亮黯了下去。
隨即想到此行的目的,又滿是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