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冰默默遞上一方疊的四方板正手帕。
四人沒開口勸說，安靜耐心的等候在一旁，一直等萍姑將心中憋悶的情緒發泄出來。
萍姑隻哭了一小會，隨後深深吸氣平穩住情緒，認認真真擦乾淨淚水，抬頭看向沈清，將來意簡短說明：“我廢了手，沒了用，曹家這個冬天口糧緊張，老夫人想讓我悄無聲息的餓死；
我求了個恩典說去城裡尋大戶人家給口飯吃，不死在曹家添晦氣，老夫人方才同意。”
沈清問出腦子中閃過的念頭：“你夫君呢？我記得你們有兒有女，還不止一個，結發夫妻他也舍得？”
就算為了孩子，看在孩子不能沒娘的情況下，也不舍得發妻餓死吧？
萍姑麵上現出一抹悲哀，很快收斂起，轉為冷肅，冷聲道：“他？他巴不得我死！
甚至比老夫人更為迫切，倘若不是在這與世隔絕的山裡，沒有外來女子可接觸，不然我真的以為他有相好，盼著我死掉好騰出位置！”
沈清麵色微沉，萍姑不知道那天的情形，也沒人告訴她，但她卻是從頭觀察到尾，看來曹婆子還是沒死心，甚至用起了高門大院裡的醃臢手段，打算弄死萍姑騰出正妻之位，並且曹大也是知情的。
她繼續問道：“孩子也不管了嗎？”虎毒尚且不食子，曹大之前的主意也隻是多一個而不是換一個，這是多不成了就想著換？
萍姑苦笑道：“孩子？除了有才是個兒子，入得了曹大的眼，剩下四個女兒何曾被當做孩子？
隻會被嫌棄，甚至認為是占了他的子女位，若是沒了她們，他甚至覺得還能生出兒子來。”
女兒由開始的金變成銀，又到銅，最後是鐵，尤其她生了小鐵後再也沒懷上，曹大的態度一年比一年差，對她、對四個女兒皆是如此。
沈清明白了：女兒對於曹大來說算不上孩子，是多餘的也是累贅；
怪不得萍姑沒了價值被曹婆子舍棄後，他也毫不猶豫的站在曹婆子那邊。
這和站在婆婆那邊一樣可恨！
算什麼男人！
她看向萍姑，問道：“你為何選中我？又如何有把握我會接收你？”
曹大不是個好人，萍姑以及女兒確實也很可憐不容易，但這世上可憐人太多太多了，她如今的能力根本顧不過來。
尤其和曹家離的不算遠，她接收萍姑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
她又不是個傻的，如何會做吃力不討好的事！
萍姑沒著急回答，而是從懷裡最裡層掏出一塊疊成方塊狀的棉布，平整的鋪在四方桌子上。
又打開方塊的四個角，一層層打開，露出裡麵的雪白一角。
沈清劉翠花關麗目不轉睛的看著。
什麼東西，值當如此用心的包裹著？
等全部打開後，萍姑將雪白綢緞拿起，輕輕抖動，呈現在四人麵前的是一幅栩栩如生的美人含笑圖。
劉翠花倒抽一口氣，驚歎極了，“跟真的一樣，不，比真的還好看！”
關麗喃喃道：“我也會繡幾朵花，以往覺得自己繡的極好，有時候覺得自己很有天分，要是好好學說不定能拿去城裡換銀子，看了你的後，我才發現以往的自己見識有多淺薄。”
何止淺薄啊， 就這美人微笑圖，輕薄細軟的白綢布，再在上麵繡出跟真的一樣的美人，還要能看出細微表情，就是讓她跟著學一輩子她也學不會！
和這相比，她以往的根本不能叫刺繡，隻能算針線活而已。
霍冰看著刺繡圖，愣愣的沒說話。
逃荒路上娘帶她看了大夫，可開了藥熬了喝，那大夫說她半個月左右便能恢複，可這都過去三個月了也沒有任何恢複的跡象。
想來是被大夫忽悠了，不過也不是全然沒效果，至少她現在用力回想頭不再炸著般疼痛，也不會讓娘發覺擔心她。
沈清則是震驚到說不出來話！
不是因為眼前的刺繡太好精美也有一部分，更多的是她聽到了商城發出的熟悉聲音。
“叮，檢測到特殊工藝高品質蘇繡一幅，價值柒萬元，是否售賣？”
沈清：她倒是同意賣，但不是她的啊，如何賣！
等等，特殊工藝，這不就是蘇繡嗎？
確實算得上高品質，畢竟是純手工繡出來的，不是機器繡出的，栩栩如生又有意境，放在華國也很值錢，但怎麼就特殊工藝了？
隻見萍姑拿著繡品的手翻轉小半圈，四人定睛看去，從斜側方看過去，原本抬眸微笑的美人變成了低垂眼眸歲月靜好的模樣。
四人張了張嘴，一個個安靜如雞。
沈清：這是雙麵繡？怪不得商城說是特殊工藝呢！
以前隻在電視和視頻中看過，想不到今日她能現場看到，真真長見識了！
這日子也是好起來了，想不到有生之年她能看到以往都沒看到過的高端貨。
對麵萍姑拿著繡品的手繼續翻轉了小半圈，四人愣愣的瞧著，不懂為何又翻轉？不是已經看過了嗎？
可再看去，看到的不是微笑的美人，也不是低垂眼眸歲月靜好的美人，而是哀傷的美人，整個人籠罩著一層濃濃的愁緒。
沈清：觸及到她的知識盲區了。
“這是雙麵三異繡，兩麵能看到三種不同的形態，放在京城或江南這樣小小的一副價值四十兩往上，可惜錦城富貴人家不多，但也能賣到二三十兩銀子；
這是我繡的，出事之前大概四五個月能繡出來一副，平攤到每月能掙四五兩銀子，所以這次我手臂斷了，老夫人認為我拿不了繡針掙不到銀子，是以不想浪費口糧養著我；
若是以往我必然要證明自己還能繡、證明自己還有用，求老夫人給口飯吃，隻是經過受傷之事，我不想隻是活著，還想活的像個人。”
她這半生，原本沒見過光亮也就算了，還能忍著一直過下去，告訴自己其它女子也是如此，即便出身高門大戶的夫人，不也要看老夫人臉色過日子以及天天立規矩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