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客來訪的鐵哨聲比村子上人預估的早了許多。
沈清不急不緩的陪兩個孫女吃早食——按照正常的情形,她此刻是不知道宋書來找霍冰的,村子上有陌生人來,負責接待的當然是村長。
江二爺被值守的人請了去,後麵跟著一大群看熱鬨的人。
吊橋放下,文人裝扮的一行人牽馬走了進來。
今日工坊學堂全部放假,整個村子除了屋舍稍微好一些,總體和普通窮苦的村落無區彆。
宋書進了村子,看到泥濘的土路、光禿禿的樹木、乾枯的雜草、亂糟糟堆放在各地的磚瓦眉頭不禁皺起。
他身側的隨從察覺,建議道:“老爺,您高坐馬背上,我牽著馬走。”
宋書左手輕輕舉起往下壓了壓,示意不用。
前方空地上站了一大群人,為首的老人家腰背挺直,雙目炯炯,想來是這個村子的村長。
村長是村子上最大的,他在外麵再大的官,來此地有所求,出於尊重也不能坐在馬背上和村長交談。
宋書身後做男裝打扮的秋意眼底的嫌棄快要溢出來,沒法拿帕子,隻得用手掌虛虛捂著口鼻。
剛才進來時要走吊橋,還有門框擋著,隻能下來牽馬步行,原本從外麵看以為這個村子會有些特彆,畢竟能抵擋住柳盛幾百人,沒想到進來一看同樣窮苦臟亂,看來隻是全村有一把子力氣而已。
想想也是,幾個月前霍冰還在逃難路上,受災後他們能有處容身之地已經用儘了所有本事,她也就隻配過這種臟汙窮苦的日子!
一群低賤的人,沒有見識,也不懂心機手段,不足為懼。
她拿捏他們簡直是手拿把掐,和昨日的柳盛一樣,定讓他們毫無還手之力。
霍冰作為唯一的血脈又如何?她就是她們母女的克星,有她在,不管是霍青霖還是霍冰,都彆想有一天的好日子過!她們隻配過苦日子,要多苦有多苦,永無翻身可能
江二爺已經將逐漸走近的宋書一行人打量完畢,突然開口道:“咱們是不是之前見過?”
秋意:這些村野之人怎麼還會勾搭人的法子?
宋書頓住,眯著眼仔細打量了會江二爺和他身旁的老者們,腦子裡有熟悉的畫麵閃過,眉眼微挑震驚道:“是,之前文安城外,我去你們歇息處討了碗水喝,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他記得看到個怎麼看怎麼可愛的女娃娃,還送了塊玉佩出去,回去後再看其他的奶娃娃總覺得差了點,再沒遇到那般可愛的了。
宋書身側跟隨的人同樣震驚!
萬萬沒想到原本隨意挑選的村子,竟然有一天還會再見,並且就是大小姐所在地,老爺硬生生和親生女兒錯過了,好在老天開眼,短短幾個月的今日又能見麵。
秋意卻是鬆了口氣。
她就說嘛,一群沒見識的農戶如何會耍心機手段?原來是真的見過。
前麵江二爺和宋書攀談起來,被江二爺引著前往他家落座,兩方呼啦啦湧進去不少人,頓時將原本寬闊的屋子擠得水泄不通。
秋意略有不滿,他們是客人,這些婦人怎麼不知趣讓開?
一群婦道人家,怎麼全擠在這兒對著外男看!
她抬眼看向對方,就見一個個看熱鬨的興奮表情,隻得咽回話語,算了,她這次已經讓宋書起疑不痛快,還是彆打擾他打探消息。
探聽消息最重要,畢竟他隻想認回女兒,再悄悄帶去京城,可不想被這些窮苦之人賴上——若是讓他們知曉同村的霍冰在京城有個當大官的爹,還不知道以後會狗仗人勢到什麼地步!
周燕江英趙明月三人給每人端上一碗茶水,笑盈盈的留了下來。
江二爺客氣問道:“宋老爺這次來所為何事?”
宋書捧著茶水,環繞一圈看向屋子裡的村民,很是滿意道:“來打聽一個人。”
有這麼多同村的人在,待會村長回話的時候做不得假也沒法隱藏,不然其他村民自會拆穿。
村子上的人好奇心重,愛看熱鬨,同時藏不住話,往往不過腦子話就說出來了。
屋子裡頓時響起熱鬨的討論聲:“誰啊?”
“這村子上人都是相處十幾幾十年的,能找誰啊?”
“哎呦,我看這宋老爺穿的蠻好的,他們騎的還是馬哩,誰家能有這般富貴的親戚?我咋沒聽說過?”
“彆說你了,老婆子我這把歲數,都是看著長大的,也不知道啊!”
宋書眉眼間有些果然如他所料的小得意,很快壓製住,報出名字:“宋、就是霍冰。”
“啊,竟然是阿冰!”
“她十歲就來咱們村子了,你是她什麼人啊?”
“還能是什麼人?肯定是親人唄,阿冰父母雙亡”
宋書臉色陡然變了,嗆咳了聲急忙打斷:“怎麼是父母雙亡?”
“不是父母雙亡,她能被人牙子賣到咱們村?”鄭惠理所當然的反問。
趙明月反駁道:“你這說的絕對了,也不一定是都死了啊。”
宋書認可的點頭!
趙明月緊接著說道:“娘說不定還活著,但爹必然是死了的!不死也是個壞種!”
宋書臉色難看至極。
秋意瞥了眼宋書的表情,嘴角勾起抹笑,怒斥道:“你怎麼能亂說?”
趙明月困惑的道:“咋是亂說呢?你想啊,要不爹死了、母女倆被族人吃絕戶同時發賣了;
要不就是爹是壞種把閨女賣了,哪家的娘會主動賣女兒?可不就是家裡男人不行才會賣女兒麼。”
周邊的人附和道:“對對,肯定是家裡男人不行,孤兒寡母的受人欺負。”
“也不定就是受彆人欺負,還可能風雨都是自家男人帶來的咧,十裡村柳家可不是又懶又饞,一無是處,硬是賣了四個還是五個閨女過的好日子?”
“也對,男人立不住就是不成啊,家就倒了。”
“女的更可憐,嫁的男人沒用,還要被賣。”
宋書的臉色已經不是難看了,陰沉的都快滴水了。
秋意在一旁大氣不敢喘。
她總覺得宋書會把霍冰的苦歸到她身上
“對了,宋老爺,忘了問你是阿冰的什麼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