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報了個數:“三百文。”
影一六人自認見慣了大場麵,此刻也忍不住震驚的看了過去。
他們一群人嘀嘀咕咕商量了這麼久,又是問喂馬的草料又是問投宿的屋子,還有餃子麵疙瘩,雖說主子吃豬油渣是屈尊降貴,但對於他們,不,所有的平民百姓來說都是好東西!
他們拿出好吃食,結果總共加一起隻喊了個三百文?
淩逸一向波瀾不驚的雙眼泛起漣漪,看向麵前的一群人泛起探究。
他們可以報三兩,十三兩,甚至三十兩,但偏偏是三百文,怎麼會是三百文呢?
明明可以大掙一筆,或者看他們衣飾氣度不俗,賣他們一個人情,以後說不定能用上,兩者他們都沒選,而是出乎意料的選了個最銀貨兩訖的公平法子。
劉翠花見對方久久不言語,心裡沒底問道:“會不會覺得多?”
隻歇一晚上,吃頓飯食,就要三百文,是不是有些貴了?
畢竟向北說他們上次六十人住這個莊子,一天也才二百多文,不過今晚提供了吃食,還是精米白麵豬油渣的呢,收個兩百文不算貴吧?
“不能吧?”徐林接了句。
他們也出去了好幾趟,這個數絕對不算宰客!
沈清則是將明細列了出來:“你們七人,一人一碗十一二個的餃子和一碗疙瘩湯,城裡餛飩一碗也要八文錢吧?
加上燒餅,我們這豬油渣加的多,又是白麵,一人算三十文錢,共計二百一十文;
廂房三間,一間三十文,共計九十文,兩樣一起是三百文。”
影一回神,忙從荷包裡掏,掏了一會對上身側的人問道:“你們有銅錢不?我這裡麵最低的估摸都有二兩。”
其他人剛準備轉身去馬背的包袱裡掏,就聽到主子吩咐:“拿個二兩的。”
影一毫不猶豫的掏出二兩銀子雙手奉上。
江向北很自然的接過,掃了眼隨口說道:“待會我找銀子給你。”
銅錢沉重,他們用完了或不夠很正常,幸好自家銅錢和碎銀子都多,才二兩銀子完全找的開。
沈清一行人也神色自然。
淩逸繃著的神情驟然鬆懈下來,這群人,和他以往認識的完全不同
灶火將廚房映照的紅彤彤。
劉翠花正在煮餃子,攪拌麵疙瘩糊糊。
沈清看著淩逸滴水的長發,熱情推薦道:“灶火生起來了,你去那坐著把頭發烤乾,要是受了風寒就不好了。”
這頭發都快長到腰了,又長又濃密,可不是棉布擦拭幾下就成。
一個不好生病了,她是救還是不救?
淩逸本想說不用,抬頭看到沈清生怕他增添麻煩的眼神,默了默,腳步一抬,去了灶洞口坐著乖乖烤著頭發。
他是看出來了,她們不缺銀子不缺人,隻是出於善心收留他們,但這份善心隻維持在銀錢不多的範圍內,一旦超出就要收錢了。
但收也是有理有據,隻收取她們應得的那份。
另外,怕他們額外增加麻煩,隻想著快快把他們打發走,他們委實不該給人多增加麻煩。
江向北將提前煮好的薑湯舀到碗裡,端給淩逸。
淩逸接過,仰頭一口氣喝完。
沈清敬佩的想這是個狠人,對他自己狠,猛子熬的薑湯,嗷嗷放生薑,辣的都快熏眼睛了,他竟然一口氣乾完。
“王公子真是識大體,不過雨水涼,為了身體也確實不能矯情。”
淩逸慎了慎,如實道:“倒也不是識大體,主要是剌嗓子難喝,不一口氣喝掉,停下來就不想再喝第二口了。”
和中藥一樣,每停頓一次,就多受一次苦。
廚房裡所有人噗呲一聲笑出聲。
隨即轉為哈哈大笑!
“王公子你太實誠了,你這是一點沒把我們當外人,太不在乎麵子了。”
“我之前都是強撐著,堅決不承認喝不下去,想不到王公子你比我富貴那麼多,竟然直接說出來。”
“果然還是我格局低了,死要麵子,今日見了你方才發現差距,以後我得改改!”
沈清也忍不住嘴角揚起,真誠是必殺技,前麵兩方還涇渭分明不熟,這才幾句話立馬打成一片了。
尤其她這方的漢子,就差推心置腹。
這人,簡直就是天生當領頭人的將才帥才。
影一六人進來就見眾多漢子在哈哈大笑,而他們金貴的主子竟然坐在灶洞口,這是怎麼回事?
沈清同樣招呼六人去灶洞口坐著烤乾頭發,熱情周到的讓六人臉頰飄紅。
人家總共才收了三百文,提供吃的住的,又給馬匹喂草料,又要熬薑湯,現在還對他們如此關心,真像、像娘親一樣
他們有記憶以來就被關在一處地方,無窮無儘的訓練,沒有爹娘,隻有嚴苛的師父。
挨打、挨餓、受凍是家常便飯,做的好是應該的,做的不好等著的輕則棍棒懲處,重則酷刑喪命,從未有人關心他們頭發濕漉漉會生病生病了又如何?扛的過來活著繼續分派任務,扛不過去草席一卷扔了出去
娘是不是就是這樣的?彆人都說有娘最好。
難怪彆人都想有娘,難怪眼前這些漢子對沈清如此認同、倍加信任依賴
六人吸了吸鼻子,見主子示意,低著頭走了過去。
沒一會溫度適宜的薑湯遞到手上。
六人歡歡喜喜的喝完,抬眼問道:“還有沒?”
連薑湯都比他們以往喝的濃!他們果然好!
眾人:狠人出現了!
江向北連忙又填滿遞過去。
那邊餃子率先煮熟,沈清用醬油、香油、蔥花注入沸水,調了個簡單的餃子湯,再舀入餃子,江向北依次端給七人。
他叮囑道:“你們慢慢吃,彆燙著,待會麵疙瘩就好了。”
另一邊的大鐵鍋中水也沸騰了,豬油渣小青菜剁碎先行扔進去,再將攪拌好的麵糊糊用筷子挑起一一放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