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想見一些新玩意,不如往裡麵走一走。”
一個身形略微佝僂的中年男人出現在賈琰麵前,開口道。
“你是何人?”
賈政對眼前身著深青色鷺鷥補子官服的中年人有些陌生。
“下官虞衡司主事戴京,拜見賈大人。”
中年人朝著賈政行了一禮。
賈政是從五品的工部員外郎,而他是正六品的工部主事,自然是上下級關係。
“戴京。”
賈琰打量著麵前的中年人,饒有興致的問道:“你是說這些都不是工部最新研製的火器?”
“賈大人、賈校尉,裡麵請。”
虞衡司主事戴京伸出手,指引道。
“嗯。”
沒等賈政點頭,賈琰已經大步邁向了倉庫更深處,這裡的景象不同於前麵,可以說是一塵不染。
所有的架子都一一擺放著形製新穎的火銃,甚至還有一些小模樣的火炮,看得讓人眼花繚亂。
“啪嗒。”
賈琰一把取下了麵前架子上的火銃,細細觀察著,這支火銃製作精美,通體由黃銅覆著,上麵還鐫刻著特殊紋路,他曾見過這支火銃,確切來說是他的前世見過,珍藏於故宮博物館的蟠腸鳥槍。
“順康二十五年1686年,夷洲的紅毛番進貢了一批火銃,被譽為蟠腸鳥槍。”
“賈校尉手中的這一支是我父親仿製的,威力不亞於原品。”
“哦?”
聞言,賈琰臉上露出了驚愕之色。
隨即,戴京一一向他們介紹了這裡的火器,鳥嘴銃,形如琵琶的連珠銃,仿製的讚巴拉克火繩槍、沙圖納爾火繩槍,用於守城的集束火箭、神火飛鴉、萬人敵,用於艦船的火龍出水,還有一乾火炮模型,像用於守城的紅夷大炮,用在船上的子母炮、奇炮、臼炮,大多為輕型火炮。
“你父親是翰林院侍講戴梓?”
目光如炬,賈琰嘴裡吐出了一個名字。
“是。”
戴京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原來如此。’
賈琰恍然大悟,戴梓是17世紀至18世紀早期東方最傑出的火器人才,研製出了連珠銃、子母炮等多種火器,證明了東方火器不亞於西方。
隻可惜,他的才能沒有得到完全的發揮,國朝對於火器的研製並不重視,多用於守城、艦船。
“我看這裡都是火繩槍,沒有燧發槍嗎?”
“西夷都已經普遍列裝燧發槍了。”
“燧發槍?”
戴京想了想,有些不確定道:“賈校尉說的可是自生火銃。”
“對。”
賈琰點了點頭。
早在明朝末年,畢懋康製造出了燧發槍,將這種新型火銃命名為‘自生火銃’,並收錄到他所著的《軍器圖說》。
“賈校尉。”
迎著賈琰的目光,戴京苦笑道:“大乾開國之初,仿效前明,設立京軍五軍營、神機營、三千營。”
“工部研製的火器大多供給神機營,元從一役之後,太上皇設立了十二團營,京營名存實亡。”
“這裡的火銃並非是列裝軍隊,隻是昔日太上皇圍獵之用。”
“除了用於九邊的火炮之外,其它火器都不是由工部製造,戶部也不會撥付額外的款項。”
“福建水師、廣東水師都是自行采購,金陵水師”
剩下的話,他沒說出來,在場所有人都明白了。
國朝火器除了用於守城,剩下的就是艦船,北方並未設立水師,主要是因為不存在來自海上的威脅。
其它三個水師,分彆是金陵水師、福建水師、廣東水師,福建水師曆來為靖海侯府掌管,用以防禦盤踞在夷洲的荷蘭人,實力最強,西班牙人暗地裡支持他們對付荷蘭人,不缺火器。
廣東水師可以從濠鏡(澳門)的葡萄牙人那裡購買火器,卜加勞鑄炮廠是遠東最著名的鑄炮基地。
金陵水師早就糜爛了,還在乎什麼火器不火器,平時隻知道在長江遊弋,做做樣子。
‘凋敝如斯!’
對此,賈琰暗自歎息了一聲。
落後就要挨打,這句話放在任何一個時代都是真理,大乾建立78年,已經是積重難返,從火器研發這一塊已經可以看見國朝的衰敗。
順康帝尚且命人仿製一些火銃,用於圍獵,雍平帝一天到晚就知道在乾清宮算計這個,算計那個,根本不在乎火器,更彆提大力支持。
要是他沒記錯的話,茜香國從西方殖民者那裡采買了大量燧發槍,在密林中,弓箭遠不及火槍來得有用,紅樓原著中提及的大乾為茜香國擊敗,西南糜爛,南安郡王被俘,恐怕現在已經出現了端倪。
“賈校尉若是有意研製火器,我可以為你引薦家父,家父與孫家、畢家、趙家多有往來。”
戴京知道眼前的少年是寧國府嫡子,身份尊貴,連忙上前示好。
“日後定要戴主事引薦一番。”
賈琰沒有拒絕他的好意,現在羽翼未豐,不代表日後沒有這方麵的實力,研發火器是必須要走的一步。
孫元化、趙士楨、畢懋康都是前明時期的火器專家,家學淵源猶在,他們的後人必然也具備了研製火器的才能,再加上戴梓,這可是最佳的火器研發團隊。
“好。”
戴京麵露喜色,不枉他帶這一遭。
躑躅了好一會兒,賈琰這才離開了工部,一乾兵甲都已經送往了京營駐地,八百隴西子弟正在那裡訓練,得益於賈家身份,京營節度使王子騰單獨給他騰出了一個營帳。
八百人在其中訓練,並未引來太多人的注意,相比於二十萬大軍,這些人實在是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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