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時背著自己的單肩包下了火車,看到抬眼是一個碩大的“成都站”牌子。
車站內人流冗雜,他倒也不嫌麻煩,給自己能看到的人全都上了標記。
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萬。
現在他的視線早已覆蓋了全國各地,以亞洲為中心朝著四周發散,最遠抵達了北冰洋的格陵蘭島。
就是南極還沒有標記者踏足,不過也是早晚的事。
出個國隻需要一眨眼的功夫。
他感覺下一步就要登月了。
“也不知道網上傳的圖片,月球背麵的三眼女屍是不是真的。話說外星人會怕鬼嗎?”
乘著手扶電梯上了車站二樓,江時一直低頭看著手機,準備按著班級群裡的消息,先和侯三他們彙合。
結果剛一出站,就遇到了某個中年大漢的糾纏。
“小哥,一個人來成都玩?”
中年大叔彈了彈煙灰,咧起嘴露出一口大黃牙。
那人過度熱情地走上前,見勢就要拉住他:“去哪,上叔的車,給你便宜點。”
但是江時根本沒帶行李箱,靈活地閃身躲開,他一手抓了個空。
於是那人尷尬地杵在原地,一隻手孤零零地舉在空中,抬也不是放也不是。
中年人隻好摸了摸腦袋,露出一個老實憨厚的笑。
他心裡驚疑道:這學生仔怎麼出門不帶行李?
江時瞥了他一眼,心裡明白這是個黑車司機。
有這麼一群出租車師傅,專門蹲在車站裡,遇到未經世事的學生,就熱情地給行李箱搬進後備箱。
一旦行李上了車,那些不懂的外地人就不好推辭了,一般都會乖乖坐上車。
現在這個世道,到處都有監控,殺人害命肯定不至於。
但是他謀財啊!
黑車司機,包宰你一頓的。
少說也是百把塊,貪點的問你要個上千。
還是兩年前的事,江時回學校報到的時候,獨自一人拎著行李去南城,就遇上了這種宰客司機。
那天晚上天很黑,對方二話不說地搶走他的箱子,轉身就往自己車裡塞。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遇上強盜。
問就是“合法經營”“拉客手段”“幫顧客提行李”。
你說他犯法嗎?
不犯法。
就是膈應人,跟強買強賣沒什麼區彆。
當天晚上,那個司機就把他惹毛了。
他直接雙手拽住箱子,兩腿把行李一絞,隨身往地上一躺,開始大喊:“救命啊,搶劫啦!殺人啦!”
最後人家被他逼的沒法,拽也拽不動,外麵又有保安打著燈往這邊看,隻能低聲罵一句“你他媽有病吧”,丟下他一溜煙跑了。
這事江時到現在都記憶猶新。
不過那次是晚上,現在是白天,這司機不敢在光天化日下搶行李,比之前那位收斂了不少。
於是江時搖頭說道:“不了,我舅在等我。”
說著他指了指站外,幾個膀大腰圓的漢子,正虎視眈眈地往這裡看。
每個人都眼神時不時往這裡瞟,麵色看起來不像是善茬。
有的甚至胳膊上還有腱子肌。
偏偏他們還穿著短袖長褲,一身常服。
中年人縮了縮脖子,心裡還是有些不信,稍顯膽怯地陪笑道:“真的假的,他們是你舅?”
江時吹了個口哨,對那幾人揮了揮手。
看到盯梢的人發現了自己,川江治安署的成員愣了會神,隻好略帶尷尬地點了點頭。
其中一人壓低聲音,用他們聽不到的語氣,對著上衣口袋說了些什麼。
如果仔細觀察的話,能發現口型是“通行”“安全”之類的話。
那人口袋甚至隆起個小包,司機定睛一看,腦海裡自動浮現出槍的形狀。
這下他清醒了大半,後背頓時滲出大把的冷汗,說著:“哈哈,原來是找親戚啊,我不打擾了。”
然後轉身就跑上了車,油門一腳踩到底,眨眼間就跑沒影了。
江時當然知道這是官方的契鬼者,專門在車站巡邏的,恰好讓他碰見了,就順勢打了個照麵。
跟上次去鄂州差不多,不過這會兒南城有記錄,所以倒沒有之前那麼劍拔弩張。
最終,身上隻背著一包的零食,他輕易地過了安檢。
那些人的目標顯然不是他,因為過了這道關卡,投射到自己身上的視線就消失了。
想想也沒什麼問題,一個民間的宏級契鬼者,帶著他的鬼到處招搖過市,不多看幾眼才是出了鬼。
車站來來往往的人很多,大部分是全國各地的遊客,也有相貌各異的外國人。
走到出站口的廣場時,江時抬頭往外一看,一眼就瞥見了坐在路邊石墩子上的室友二人組。
侯三垂頭喪氣地搖著頭。
小胖坐在他旁邊的圓石墩子上,膝蓋上擱著他寸步不離的電腦,也是鬱鬱不樂的樣子。
站在他們旁邊背著包,不斷低頭看著手表的,是班上的生活委員。
名字叫賈九,據說家裡有礦,富得流油。
男生緊皺著眉頭,臉上幾乎擰成了一個“川”字,似乎對什麼事極為不情願。
“因為我遲到了?火車也沒晚點啊。”
江時回憶了片刻,意識到這廝就是群裡那個【夜夢加得】。
侯三是第一個看到他走出車站的。瞬間打起精神,跟其他人招呼道:“江哥來了,這下你們還怕什麼?”
吳知也像重新充氣的皮球,臉上恢複了一點氣色。
隨後他擔憂地說道:“可是……我還是覺得很邪乎,你不記得之前男寢八棟的事了。”
提到原先鬨鬼的宿舍,猴子打了個寒顫,瞬間蔫了下去。
這時候,賈九掛起微笑,熱情地打著招呼:“江同學,你來了。”
雖然說跟班裡其他人不熟,江時也點頭意思了一下。
他疑惑地問道:“你們在商量什麼?火車上網不好,我沒怎麼看手機。”
“是這樣的,”侯三雙手比劃著,十分苦惱地說道,“最近旅遊旺季,成都站附近便宜的酒店都預訂空了,要麼就太貴,隻剩下幾家民宿能住。”
說完他給江時發了個定位:“我們逛了一圈,發現這幾間民宿還空著,就是感覺它生意冷清的有點詭異,想問下你怎麼看。”
江時拿起手機一看,一排高懸的紅燈籠,匾額寫著“永安村居”。
他有點氣笑了。
沒想到這隻鬼膽子這麼大,把他老家連名兒帶姓地偷了過去,演都懶得演一下。
於是他說:“我怎麼看,躺進去看,包有鬼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