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消失的林娜與黑袍人的挑釁
碼頭任務的前一夜,王易正在住處給鎮獄棍纏新的防滑繩。粗麻線在指尖繞了三圈,剛好能蓋住上次訓練時留下的凹痕——那是林娜用縛靈繩抽出來的,當時她抱著胳膊說“力度不夠,下次用鎮獄棍敲”,語氣凶巴巴的,眼裡卻藏著點沒說出口的在意。
手機屏幕突然亮起,是林娜的號碼。王易剛接起,就聽到一陣刺耳的拖拽聲,混著林娜壓抑的痛呼:“王易……城西……鬼樓……”
“林娜!怎麼了?”王易猛地站起來,鎮獄棍“哐當”撞在桌腿上,防滑繩剛纏好的結散開了一半。
“他……”林娜的聲音突然中斷,取而代之的是個陌生的男聲,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想找她,就自己來。”
電話被掛斷,聽筒裡隻剩下忙音。王易回撥三次,每次都在響到第三聲時被掐斷。掌心的二品令牌突然燙得嚇人,比在紡織廠對付凶煞時還烈,令牌背麵的鐵軌紋路亮起紅光,映出一段模糊的影像——林娜被人拽著往一輛黑色麵包車走,她的黑絲高跟鞋掉了一隻,另一隻在柏油路上拖出長長的劃痕,腳踝處已經滲出血來。拽她的人穿著及地黑袍,帽簷壓得極低,隻能看到一截蒼白的手腕,手腕上纏著根銀鏈,鏈墜是枚發黑的骷髏頭,正隨著動作輕輕晃動,骷髏眼窩裡似乎有紅光一閃而過。
影像的最後,是麵包車消失的方向,街角路牌上寫著“城西舊巷”,路牌被撞得歪歪斜斜,鐵皮上沾著點黑褐色的東西,像乾涸的血。
王易抓起鎮獄棍就往外衝。樓道裡的聲控燈在他腳下接連亮起,又在身後依次熄滅,像被什麼東西吞噬。他衝出單元門時,晚風卷著股腥氣撲麵而來——不是普通的血腥味,是混著鐵鏽和腐土的、屬於“煞”的氣息,比倉庫裡的怨執念濃十倍。
小區門口的梧桐樹下,站著個穿黑袍的人。正是影像裡拽走林娜的那個,銀鏈骷髏頭在月光下泛著冷光。他抬起頭,帽簷下露出半張臉,左眉骨有道斜疤,從眼角一直劃到下頜,疤裡像是嵌了點黑灰,看著像沒長好的舊傷。他手裡把玩著個東西,是隻黑色的高跟鞋,鞋跟處還沾著血——是林娜掉的那隻。
“你就是王易?”黑袍人歪了歪頭,骷髏頭鏈墜在指尖轉了個圈,“林娜總提你,說你握鎮獄棍的樣子像隻剛長牙的狼。”
“你是誰?林娜在哪?”王易握緊鎮獄棍,指節因為用力泛白。棍身的符文開始發燙,他能感覺到對方身上的戾氣——不是執念那種散碎的凶,是凝練的、帶著目的的狠,像淬了毒的刀。
“黑夜組織,瀨亮亮。”黑袍人扯了扯嘴角,疤裡的黑灰動了動,看著有點惡心,“至於林娜……”他往城西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把高跟鞋扔在地上,鞋跟磕在水泥路上發出“嗒”的輕響,“在她該在的地方。你要是夠膽,就自己去拿人。”
他從懷裡掏出個牛皮紙信封,扔到王易腳邊。信封上沒有字,封口處蓋著個火漆印——是隻睜開的眼睛,瞳孔是個黑色的漩渦,和林娜筆記本裡畫的“黑夜組織”標記一模一樣。
“這是地址。”瀨亮亮的聲音帶著笑,像貓在逗老鼠,“對了,提醒你一句,彆想著找判官幫忙。我們在鬼樓周圍布了‘鎖靈陣’,地獄的人進不來。”
王易撿起信封,指尖剛碰到火漆印,就像被針紮了一下,疼得縮回手。信封裡裝著張手繪的地圖,用紅筆標著去鬼樓的路線,終點畫著個歪歪扭扭的骷髏頭,旁邊寫著“遲到就見不到活人了”。
“你到底想乾什麼?”王易的聲音發緊,他能感覺到瀨亮亮在拖延時間,林娜在鬼樓裡多待一秒,就多一分危險。
“不想乾什麼。”瀨亮亮往後退了一步,身影漸漸融進樹影裡,“就是想看看,能讓鎮獄棍認主的人,到底有多少能耐。對了——”他的聲音從樹後傳來,帶著股惡意,“林娜說你很在意一個叫範璿的女孩?可惜啊,她死的時候,你連手都沒抓住。”
王易的瞳孔驟然收縮。瀨亮亮知道範璿?他們連這些都查好了?
“你找死!”他舉起鎮獄棍就衝過去,符文在月光下亮起紅光。可等他衝到樹下時,瀨亮亮已經不見了,隻有那隻黑色高跟鞋還留在原地,鞋跟處的血漬在晚風裡慢慢變乾,像朵沒開好就謝了的花。
二、通往鬼樓的路:步步是陷阱
王易沒敢耽擱。他把高跟鞋塞進背包——這是林娜留下的唯一線索,說不定能派上用場。地圖上的路線顯示,去城西鬼樓要穿過三條老巷,每條巷口都畫著個紅叉,像在標記危險。
他攔了輛出租車,報出“城西舊巷”時,司機皺起了眉:“小夥子,那地方邪乎得很,晚上沒人去的。聽說前幾年有人進去收廢品,再也沒出來過。”
“我有急事。”王易掏出錢,“麻煩您快點。”
司機歎了口氣,發動了車子。車剛拐出小區,王易就發現不對勁——儀表盤的指針在瘋狂倒轉,明明開了二十分鐘,裡程表卻顯示“00公裡”。窗外的街景開始重複,每次經過路口的路燈,都能看到燈杆上站著個模糊的黑影,像瀨亮亮的黑袍。
“師傅,這是怎麼回事?”王易的手心開始冒汗。
司機沒回答,隻是直勾勾地盯著前方,嘴角咧開個詭異的笑。王易猛地轉頭,發現司機的臉正在變化——皮膚變得蒼白,左眉骨處浮現出一道斜疤,和瀨亮亮的一模一樣。
“想快點到?”“司機”轉過頭,眼睛變成了純黑色,沒有眼白,“那我送你一程。”
他猛地踩下油門,出租車像瘋了一樣衝向路邊的圍牆。王易在最後一刻推開車門,滾到路邊的草叢裡。出租車撞在圍牆上,瞬間爆炸,火光裡沒有司機的影子,隻有件黑袍飄在空中,很快被燒成灰燼。
王易爬起來,膝蓋被碎石劃破,滲出血來。他看著手裡的地圖,紅叉旁多了行小字:“第一關過了,繼續。”
是瀨亮亮的筆跡。他從一開始就在玩貓捉老鼠的遊戲。
王易不再指望交通工具。他按照地圖的路線,徒步走向城西舊巷。第一條巷叫“枯井巷”,巷口有口被封死的老井,石板上刻著密密麻麻的符咒,邊緣已經被踩得模糊。巷子裡沒有燈,兩側的老牆塌了一半,露出裡麵的磚縫,縫裡似乎有眼睛在眨。
他剛走進巷口,就聽到身後傳來“咚”的聲響——像有人在敲井裡的石板。回頭時,石板好好的,可再轉身,巷口的路突然消失了,變成了一堵牆,牆麵上爬滿了濕滑的青苔,摸上去像人的皮膚。
“走啊,怎麼不走了?”瀨亮亮的聲音從牆後傳來,“林娜在鬼樓裡可是很疼的,她的鎮獄棍被我扔在樓梯口,你再慢一步,就隻能撿她的骨頭了。”
王易咬緊牙,握緊鎮獄棍往前走。牆麵上的青苔開始往下掉,露出底下的字——全是“救命”,用指甲刻的,深深嵌進磚裡。走到巷子中段時,腳下突然一空,他掉進了個半米深的坑,坑裡全是軟乎乎的東西,摸起來像頭發。
“啊——!”
頭發突然纏上他的腳踝,往坑底拽。王易揮起鎮獄棍,符文亮起紅光,頭發“滋滋”地冒著煙散開。他爬出坑,發現坑底有具腐爛的骸骨,手裡還攥著半塊玉佩,和林娜掛在包上的那塊很像。
是以前掉進陷阱的人。
他不敢再走快,每一步都用鎮獄棍探路。走到巷尾時,那堵牆自動消失了,巷口的枯井石板上,多了個用粉筆畫的笑臉。
第二條巷叫“碎紙巷”,據說以前是印刷廠的廢紙堆。巷子裡飄著漫天的碎紙,每張紙上都印著人臉,有男有女,眼睛是兩個黑洞,正死死盯著王易。
“這些都是想救朋友的人。”瀨亮亮的聲音混在紙聲裡,“他們都死在這了,你想跟他們作伴嗎?”
碎紙突然像蜂群一樣湧過來,貼在王易的臉上、手上,想堵住他的口鼻。他用鎮獄棍在身前劃了個圈,紅光炸開,碎紙被震飛,在空中燒成灰燼。可燒完一批,又有新的湧過來,源源不斷,像永遠處理不完的執念。
王易的力氣在快速消耗。他想起林娜訓練時說的:“遇到群攻就找弱點,硬拚是蠢貨。”他觀察著碎紙的流向,發現它們都來自巷子左側的一個垃圾桶——那是個生鏽的鐵桶,桶口冒著黑煙。
他握緊鎮獄棍,朝著鐵桶衝過去。碎紙瘋了一樣纏上來,他的胳膊被劃開一道口子,血滴在地上,立刻被紙吸走。在鐵桶前三米處,他猛地將鎮獄棍擲出去——棍身帶著紅光,精準地砸中桶口,黑煙“噗”地一聲散了,碎紙瞬間失去力氣,落在地上變成了普通的廢紙。
鐵桶裡滾出個東西,是隻錄音筆。按下播放鍵,是林娜的聲音,帶著哭腔:“王易彆來……是陷阱……”
錄音到這裡就斷了。王易把錄音筆塞進兜裡,心裡更急了——林娜在提醒他,說明她還有意識,還在等他。
第三條巷是最後一條,叫“回音巷”。巷子裡有口老鐘,掛在歪脖子樹上,鐘繩垂在地上,像條蛇。王易剛走進去,鐘就“當”地響了一聲,聲音在巷子裡回蕩,震得他耳膜疼。
“王易……”
是範璿的聲音。從鐘裡傳出來的,軟軟的,帶著笑意。
王易的腳步猛地頓住。他轉過頭,看到鐘繩後麵站著個模糊的人影,穿著白裙子,是範璿的樣子。
“你怎麼來了?”人影朝他走過來,伸出手,“我們不是說好去看電影嗎?彆去鬼樓了,跟我回家好不好?”
王易的心臟像被攥住了。他差點就走過去了,指尖都快碰到那人影的手——可就在這時,他看到人影的腳沒有沾地,是飄著的。
是幻覺。是瀨亮亮用執念造出來的幻覺。
“你不是她。”王易閉上眼,再睜開時,眼裡隻剩下冷,“範璿不會讓我放棄朋友。”
他舉起鎮獄棍,朝著人影揮過去。白裙人影發出淒厲的尖叫,化作黑煙散開。老鐘“哐當”一聲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巷尾的路終於通了。儘頭是片廢棄的拆遷區,最中間的那棟樓就是鬼樓——七層的老樓,牆皮全掉了,露出裡麵的紅磚,窗戶玻璃碎得隻剩框架,像黑洞洞的眼窩。樓頂上站著個黑袍人,正低頭往下看,手裡似乎拖著什麼,在樓頂邊緣晃了晃。
是林娜!
王易的眼睛瞬間紅了。他不顧一切地衝向鬼樓,連膝蓋的傷口裂開都沒察覺。
三、鬼樓裡的囚籠與瀕死的覺醒
鬼樓的大門是兩扇朽壞的木門,掛著把鏽跡斑斑的鐵鎖,鎖眼裡插著半把鑰匙——是林娜的,他認得上麵的招財貓掛墜,邊角已經磨圓了。
推開門的瞬間,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撲麵而來。大廳裡空蕩蕩的,隻有地上的血跡,從門口一直延伸到樓梯口,像條紅色的蛇。樓梯口扔著根黑鐵棍,是林娜的鎮獄棍,棍身纏著道鐵鏈,鏈上的尖刺沾著血。
“上來啊,在頂樓等你。”瀨亮亮的聲音從樓上傳來,帶著戲謔。
王易撿起林娜的鎮獄棍,發現棍身刻著道淺淺的劃痕——是上次訓練時,他用自己的棍不小心劃到的,當時林娜瞪了他一眼,卻沒真生氣。
他握緊兩根鎮獄棍,一步步往樓上走。樓梯是木質的,每踩一步都發出“吱呀”的,像隨時會塌。二樓到三樓的轉角處,堆著些廢棄的家具,上麵趴著幾隻“煞”——是被黑夜組織養在這裡的,渾身裹著黑霧,眼睛是紅色的,看到王易就發出“嗬嗬”的低吼。
這些煞比訓練時遇到的虛影強十倍。王易揮起鎮獄棍,卻發現力量被壓製了——瀨亮亮說的“鎖靈陣”起效了,他隻能使出平時五成的力氣。
第一隻煞撲過來時,他沒能完全躲開,被爪子劃中後背,疼得悶哼一聲。血腥味刺激了更多煞,從四樓、五樓湧下來,堵住了樓梯。
“林娜!”王易嘶吼著,用兩根鎮獄棍在身前殺出條路。他的胳膊被煞的尖牙咬住,肉被撕下一塊,血順著指尖滴在樓梯上,染紅了林娜鎮獄棍的紋路。
他像瘋了一樣往上衝,心裡隻有一個念頭:到頂樓,找到林娜。
三樓、四樓、五樓……每上一層,身上的傷口就多幾道。到六樓時,他的體力已經快耗儘了,鎮獄棍在手裡越來越沉,視線開始模糊。黑霧裡的煞像無窮無儘,爪子和尖牙落在他身上,疼得他幾乎要失去意識。
“放棄吧。”瀨亮亮的聲音在頂樓響起,“你救不了她,就像你救不了範璿一樣。”
這句話像把刀,紮在王易最疼的地方。他腳下一滑,從樓梯上滾了下去,撞在五樓的扶手上,胸口一陣劇痛,咳出一口血。
煞群圍了上來,最前麵的那隻張開嘴,尖牙朝著他的喉嚨咬過來。王易想舉起鎮獄棍,卻發現胳膊已經抬不起來了。他能感覺到生命在快速流逝,視線裡的黑霧越來越濃,耳邊似乎又聽到了範璿的笑聲、林娜的罵聲。
“我真沒用……”他閉上眼睛,眼淚混著血從眼角滑落,“連你們都護不住……”
尖牙離喉嚨隻有半寸時,他突然感覺到胸口發燙——是林娜送他的那支鋼筆,招財貓吊墜裂開了,裡麵滾出顆米粒大的黑珠,是用他上次煉化的執念餘勁融的。黑珠剛碰到他的血,就“嗡”地一聲炸開,化作一道暗金色的光,鑽進他的胸口。
與此同時,他的靈魂深處傳來一聲沉悶的咆哮,像沉睡了千年的巨獸突然醒來。一股灼熱的力量從丹田湧出,瞬間流遍四肢百骸——不是《煉煞訣》的沉勁,也不是鎮獄棍的戾氣,是帶著蠻荒與暴戾的、屬於遠古的力量。
他後頸的皮膚像被火燒一樣疼,浮現出一道暗金色的圖騰——是隻展開翅膀的蝙蝠,爪子握著根鎖鏈,鎖鏈的儘頭纏著個骷髏頭,正是傳說中“僵屍之王贏勾”的印記。
“這是……什麼?”正在頂樓看戲的瀨亮亮猛地站起來,黑袍下的臉第一次露出驚愕,“不可能……贏勾的力量怎麼會在他身上?”
王易猛地睜開眼。他的瞳孔變成了暗金色,眼白裡爬滿蛛網狀的紅紋,周身縈繞著股極寒的氣浪,所過之處,空氣都凝結成了白霜。那些撲上來的煞像被無形的力量擊中,瞬間化作飛灰。
掉在地上的兩根鎮獄棍突然騰空而起,自動落回他手裡。他的鎮獄棍符文亮起暗金色的光,與後頸的圖騰呼應;林娜的鎮獄棍則纏著道紅光,像在回應主人的呼喚。
王易緩緩站起身,身上的傷口在暗金色的光裡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他抬起頭,看向頂樓的瀨亮亮,眼神裡沒有任何情緒,隻有一片冰封的漠然,像在看一隻螻蟻。
瀨亮亮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握緊了手裡的鐵鏈——他能感覺到,樓下的那個“王易”,已經不是剛才那個可以隨意戲耍的鬼差了。
那是屬於幽冥之海深處的、被遺忘了千年的恐怖力量。
贏勾的力量,覺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