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文冷漠地關上門,回屋吃飯。
從天台下來的那一刻,他就告訴自己,不要再遷就這個世界。
他這一生,曾小心翼翼地討好所有人,姿態卑微地試圖融入這個世界。
可他什麼也沒得到。
哪怕像個普通人不被踐踏的活著,都不被允許。
以後,他想放過自己,好好活著。
次日一早,張子文睜開眼,沒做噩夢,沒冒虛汗,手沒攥拳,睡的很實。
起床洗漱,煮了一碗麵,打開衣櫃,拿出大學畢業後買的應聘西裝,迎著冬日的暖陽去上班。
倒了一趟公交一趟地鐵來到公司,還沒來得及刷卡,打扮時髦的前台就叫住了他。
“小張,順手把那幾袋垃圾扔一下。”
張子文停下腳步,瞥了眼正在畫眉描眼,和領導關係親密的前台,平靜道:“不順手。”
前台一愣,遲疑了幾秒,突然怒視平時進出公司連腰都挺不直的張子文:“你吃槍藥了?你心情不好衝我擺什麼臉色?我招你惹你了?”
前台的咄咄逼人瞬間將內向的張子文逼入牆角,幾名路過的同事也駐足圍觀,滿臉戲虐。
一個是趾高氣昂的領導小蜜,一個是老實巴交的程序員,氣勢有點一邊倒。
“我沒有心情不好。”張子文沒像以往遇事縮在牆角,雙眼直視前台。“我就是不想幫你扔垃圾。”
前台當場炸毛,妝容精致的臉龐變得尖銳:“你到底是不是男人?扔個垃圾能累死你?你就算不想扔不會好好說?欺負我一個女人算什麼本事?”
張子文遍體生寒,他時常扔垃圾換水得不到一句謝謝,一次拒絕,就是欺負女人,就不是男人,就是擺臉色。
圍觀同事越來越多,指指點點,幸災樂禍。就連張子文儘心儘力帶過的、教過的、幫過的同事,也冷眼旁觀。
沒人會因為一個社恐自卑沒後台的同事被欺負了,就挺身而出,仗義執言。
因為他們平時欺負張子文,占他便宜的時候,張子文就沒叫。
張子文緩緩挺直腰板,迎向前台刻薄怨憤的目光,踱步走向她。
他這舉動,嚇了前台一跳。
尤其是張子文那雙漆黑眼眸,不似往日躲閃無措,平靜到近乎冷漠的與前台對視。
“你識字嗎?”
張子文抬起胸口的工牌,伸到前台眼前:“我叫張子文,工號33,在技術部就職,我是程序員,不是保潔。”
前台臉色陡變,強詞奪理道:“程序員怎麼了?同事之間不能互相幫助?”
張子文冷冷盯著前台:“誰幫過我?你幫過?”
前台語塞。
人群中那些被張子文帶過的幫過的員工,也麵露尷尬。
“以後彆再喊我扔垃圾。”張子文直視眼神躲閃的前台,淡淡道。“我不想幫你。”
說罷無視圍觀同事,朝辦公區走去。
來到工位,張子文很快就投入到工作中,並沒被前台的爭執影響心情。
可技術部的同事看張子文卻像看怪物,不明白好好一個善良老實易相處的同事怎麼突然就性情大變了,還惹了不該惹的人…
“張子文,王總要見你。”
一名中年眼鏡男走到跟前,敲了敲工位擋板,臉色陰冷,語氣不善。
“好。”
張子文緩緩起身,附近的同事卻紛紛側目。
前台小琳跟王總私下走的很近,張子文剛吵完就被帶走,估計完了。
不過眾人並不惋惜,雖然可能會失去一個好使喚的老實同事,但同時也少了一個核心競爭力強的同事,血賺。
電梯裡,李成冷冷掃了眼站在角落的張子文,一肚子怨氣。
“昨天王總親自打電話都叫不動你,你有那麼忙嗎?”李成語氣不悅。
就因為張子文沒到,他被甲方折磨得生不如死。
“不忙。”張子文平靜道。
“那你不來公司?你知道昨天甲方是怎麼刁難我的?”
李成瞬間冒火,怒視張子文:“項目的大部分技術都是你操刀的,你去對接甲方,公司能省多少事?張子文,你身為技術骨乾,公司第一批老員工,就一點擔當和責任心都沒有?”
張子文淡淡道:“哦。”
李成見他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登時火冒三丈:“你哦什麼哦?昨天要不是我搞定甲方,整個團隊都會被你拖累!”
張子文麵無表情,直視李成:“知道了,以後的項目,我不會再一個人乾三個人的活,我乾的越多,你們對項目的了解就越少,少到連對接甲方都焦頭爛額。”
“張子文,你什麼意思!?”李成感覺被侮辱了,怒不可遏。“你是說這項目沒你張子文不行?成了都是你一個人的功勞?”
張子文毫不躲閃地迎向盛怒的李成:“我的意思是,以後同事的活,我不會乾了,你對接甲方的工作,也彆推給我。我領的薪水,不包括這些。”
“張子文!”
李成氣的渾身發抖,惱羞成怒道:“你這種消極怠工、破壞公司團結的話,我會一字不漏地彙報給王總!我看你還能不能乾!”
張子文淡淡道:“隨便。”
叮咚。
電梯門應聲而開。
這回張子文沒等作為領導的李成先走,踏步出門。
剛到電梯口,張子文突然回頭,也許是這幾年在公司受儘欺壓,他內心那根尋求安穩的敏感神經徹底繃斷。
張子文直勾勾盯著平時瘋狂壓榨自己的李成,眼神漠視:“李經理,我想請教你一個問題。”
李成見狀,以為張子文慌了,想示弱,不禁滿臉倨傲:“什麼?”
“如果我被炒了,或者跳槽去了競爭公司,你覺得我倆代表各自公司同時競爭一個頭部項目,你能贏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