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半多放學後,耿耀陽沒有像往常一般直接回家,而是騎上大金鹿轉頭向北,來到了位於北外環的小商品批發市場。
由於貨物運輸頻繁,小商品批發市場時不時地會有裝卸需求,因此很多民工會聚集到市場附近等著攬活乾,由此在市場大門外自發形成了一個勞務工集散地。
下午的末梢,太陽西下暑氣減消,氣溫比白天涼快不少。批發市場已經臨近關門打烊,因此可乾的活計不多,在此等待雇主招攬人手的民工更是寥寥無幾。
耿耀陽騎著自行車轉了半圈,很快便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明亮!”
他衝一個靠牆腳蹲著的黑瘦小個子叫道:“張明亮!”
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那穿著一身舊條紋t恤的黑瘦小子詫異地抬起頭,尋著聲音望了過來。
見到是耿耀陽,他黯然失色的眼睛裡頓時有了光,跳將起來高興道:“耀陽!怎麼是你?”
原來這個黑瘦的小個子是耿耀陽在初中時的好友兼死黨張明亮,目前是海佑第二職業高中的學生。
“我就知道你會來這裡攬活。”耿耀陽笑道:“走!找個館子吃飯去,我請你!”
“你請我多不好意思啊?”張明亮摸了摸褲子兩側的口袋,頗有些不好意思道:“按理說該我請你,隻是這兩天來得晚,沒攬到什麼活,我身上沒有錢了。”
張明亮的父親是海佑鋼廠的普通職工。母親則是沒有工作的家庭婦女,而且身體不好一直臥病在床,所以他家裡負擔較重,生活相對比較困難。
小夥子非常懂事,利用職高下午放學早的機會,隔三岔五來到小商品批發市場尋個活乾,掙上仨瓜倆棗給母親補貼家用。
“咱倆還誰跟誰啊?下次你再請就是。”耿耀陽笑道:“我也沒什麼錢,咱就去喝個羊湯吧。”
“羊湯?”張明亮霎時喜笑顏開道:“喝羊湯好啊!這麼熱的天喝個羊湯能補腎壯陽。”
他去牆邊騎上自己的永久牌二八大杠,跟耿耀陽相伴著來到十三中附近一所相熟的羊湯館。
羊湯館不大,除了屋裡的幾張餐桌外,還在室外胡亂擺了張桌子。由於時間尚早,店內外僅有個客人,冷清得很。
耿耀陽嫌屋裡悶熱,帶著張明亮選了室外靠牆的一張桌子坐下,跟他商量道:“一人一碗羊湯,再來十個燒餅。你看行不?”
“行!挺好!”張明亮一臉歡笑道:“一碗羊湯三個燒餅肯定能吃飽。一人五個有點多了。”
該羊湯館裡的羊湯貨真價實比較正宗,價位分為三種,分彆是一塊五、兩塊和三塊錢。
三種價位的湯都是一樣的,唯一區彆是碗裡的羊雜有多有少。其中最貴的那種還會給碗裡加上幾片正宗的羊肉以示區彆。如果顧客不要羊雜隻喝清湯,則隻需要掏上一塊錢。
耿耀陽要了兩碗一塊五毛錢的羊雜湯,又買了十個油酥燒餅,一共花掉了六塊錢,幾乎相當於平時兩天的花銷。
兩大碗渾厚油稠的羊湯端上桌來,張明亮又去店裡盛了一小碟免費的疙瘩絲鹹菜權做清口。
兩個人根據各自喜好往湯裡麵加了些胡椒麵、醋、鹽、醬油等調料後,就著熱氣騰騰香味撲鼻的羊雜湯,大口大口吃起油酥燒餅來。
耿耀陽和張明亮正值十八九歲,乃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年紀,胃口自然是極好。兩人連吃帶喝大快朵頤,不消多時風卷殘雲般乾掉了兩大碗羊雜湯和八個燒餅,隻覺得腸撐肚飽通體出汗,那叫一個痛快!
張明亮打著飽嗝,本著不浪費的原則,將小碟裡剩餘的疙瘩絲鹹菜統統夾進嘴裡,一邊細嚼一邊問道:“耀陽,你這個時候請我吃飯,該不會是有事找我幫忙吧?”
耿耀陽原本想吃完了飯敘敘舊再說正事,此刻見他主動問起,微微一笑道:“明亮,咱倆是老夥計,我就不瞞你了。”
他警惕地左右看了看,低聲道:“我確實是來找你幫忙的。”
“哦?”張明亮雖然為人憨厚,腦子卻不笨。他略略想了想道:“是不是有人找你麻煩?”
耿耀陽嗬嗬一笑道:“對!你猜得沒錯!”
他把李倩、劉海艇等人誣陷他偷東西,又給他課桌裡倒垃圾的經過簡要一說。
“這幫不長眼的敢惹我們耀陽哥,我看是活得不耐煩了!”
張明亮冷笑一聲接著道:“李倩那娘們兒彆看學習好,我早就說過她不是個什麼好東西。這下子真被我說中了吧?”
李倩曾經是兩人初中時的班長,所以張明亮對她並不陌生,並且對她極有成見非常不感冒。
“你打算怎麼辦?”他毫不猶豫道:“需要我做什麼,你說就是。”
見他答應得如此敞亮,耿耀陽不禁笑道:“不愧是老夥計,痛快!”
他壓低了聲音道:“我來對付李倩,你幫我擺平其餘兩個家夥。”
“沒問題!”張明亮道:“明天一早我去一中。趁著上學的功夫,你給我指一下那兩個家夥長得什麼樣。”
“好!”耿耀陽吩咐道:“我們是六點五十到校,明天早上六點半,咱倆在狀元路東頭彙合。那兩個家夥都住在學校東邊,到時候會從路東口進校,你好好認認模樣。”
“沒問題!”張明亮遲疑了一下問道:“你要我怎麼辦他們?弄折條胳膊,還是一磚頭呼個半死?”
“用不著那麼狠。”耿耀陽不想做得太過,耐心吩咐道:“一中的學生都是些膽小怕事的書呆子。打一頓再嚇唬嚇唬,我估計就夠他們受的。”
他又提醒道:“劉海艇和徐慶斌放了學經常一塊兒走,有時候還會有彆的同學。你一個人辦他們好幾個行嗎?”
“好說!辦挺幾個一中學生小事一樁。”張明亮不以為然道:“你要是不放心,我就再叫上趙兵和柱子。爭取一次就搞定,至少打得他們爬不起床來。今後一想到上學就害怕。”
“你看著辦吧。”耿耀陽看了眼手腕上的上海牌手表,時間已經接近六點鐘。
“我還要回去上晚自習,就不跟你多聊了。”耿耀陽把那兩個燒餅遞給他道:“你拿回去當早飯。”
“這怎麼好意思?吃飽了還拿東西走……”
張明亮正待推辭,卻見耿耀陽又從兜裡掏出五十塊錢遞了過來:“這點錢你彆嫌少,拿回去給阿姨買點好吃的。”
“哎呀!”張明亮趕忙推搡道:“這……這可不行!我要你的錢乾嘛?你爸媽對你那樣,你手頭肯定也很緊!”
“你幫我辦事,我還能虧了你?讓你拿著,你就拿著!”
耿耀陽不由分說把燒餅和錢硬塞到他手裡,叮囑道:“千萬彆忘了,明早六點半,咱在狀元路東口見麵。”
“我記住了!”張明亮見他如此堅持,隻得收下錢和燒餅,點頭道:“咱倆不見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