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裡金剛在這棠溪峽的山寨之中呆了將近二十年了,雖然中間也搶過一些女人上山,卻一直都沒有一兒半女生出。
這個時代沒有兒子就是絕後,死了都沒臉下去見祖宗。
這件事兒一直讓他耿耿於懷。
沒想到前幾日竟然有人說是他的兒子,而且還當著他的麵滴血認親驗證過,這讓他大喜過望,甚至這幾天都激動的沒睡好覺。
可此刻,一切的歡喜都成了一場空,又怎麼不讓這位雲裡金剛崩潰。
一個踉蹌,直接跪在了地上,手裡的獨腳銅人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大口大口的喘息,瘋狂的晃動腦袋。
想讓自己清醒一點,摻了蒙汗藥和巴豆的烈酒,他足足喝了三大碗,現在藥效上來,就算他體壯如牛,此刻也回天無力。
陳寅奸笑的麵容在他的視線裡麵越來越扭曲,終於,他眼前一黑,直接就躺在了地上不動了。
匕首舉起,就要結果了雲裡金剛,李二胡卻攔住了陳寅,“陳大人且慢,這雲裡金剛暫時還殺不得。”
“為何殺不得?”
陳寅雖然有些疑惑,卻還是收起了匕首。
“事關機密,陳大人還是不知道的為好。”
一聽這話,陳寅立刻回過味兒來,李二胡一個錦衣衛百戶,竟然孤身犯險,潛伏在這山寨之中,本身就有些說不通。
之前說的是為了配合西陵衛剿匪就是個借口。
正所謂好奇心害死貓,有些事情還真的是不知道才好。
忽然,這大廳到處都響起嗶嗶啵啵的聲響,好似過年放鞭炮一樣熱鬨,熏人的氣味一浪接著一浪,讓人犯嘔。
“受不了了!”陳寅捂住了口鼻,快速向門口跑去。
李二胡也乾嘔了一下,緊跟著陳寅向外衝出去。
新鮮的空氣吸進了肺裡,兩人大口大口的呼吸著,轉頭看著臭氣熏天的大廳,一陣心有餘悸。
這屋子裡麵算是沒法進去了,五六十人屎尿齊流,現在滿地的汙穢,簡直就是個大糞池子。
“二哥……我的二哥……”
一聲悲切的呼喊聲傳來,兩人地注意力轉移到了山寨大門。
隻見一個光頭漢子帶著十來個人,正飛奔而來。
先是奔到寨子中間,低頭看了看雲中鶴的屍體,當看到屍體胸口被打開,裡麵空空如也,這光頭悲憤的跪在了地上。
“二哥,這是為何,你為何要出賣山寨啊?”
李二胡壓低聲音:“這就是三當家郭蟈蟈,我先去解決了他,然後等會兒你用少當家的身份收攏一下剩下的人。”
說完就緩緩朝著三當家走去:“三當家,這雲中鶴死的不冤,您不知道,剛才在大廳之中,都找到他和官府暗通款曲的證據了,他還死不承認,而且最後被戳破之後,竟然還妄想還攀咬到了您的身上。”
“說什麼上山的路,明哨暗哨的布置,還有晚上的口令都是您泄露給他的。”
郭蟈蟈一愣,“你說什麼?他竟然想把我也扯下水了?”
“是啊!連大當家都被蒙騙了,幸虧少當家找出了雲中鶴言語之中的破綻,這才洗脫了您的嫌疑。”
這一番話讓郭蟈蟈心裡一片惶恐。
“呸……”一口濃痰吐在了雲中鶴的屍體上,“畜生,虧我對你掏心掏肺,你竟然敢陷害我。”
又對著屍體狠狠踹了兩腳,這才作罷。
對著陳寅遙遙拱手。
“多謝少當家仗義執言……”
“當”,一聲金屬碰撞的聲音響起。
郭蟈蟈快速的後退了幾步,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肋下,眼睛裡都是震驚。
“李二胡,你這是乾什麼?”
陳寅心裡一沉,李二胡還特麼是錦衣衛百戶呢,這麼近的距離,對方還沒有防備,偷襲都特麼沒有得手。
李二胡也有些無奈的看了一眼手裡的銀色長刺,“哦,我隻是和三當家開個玩笑。”
“開玩笑?要不是我身上穿著軟甲,還不被你捅一個透心涼?”
說道這裡,郭蟈蟈終於反應了過來:“不對,你們才是奸細,大當家……大當家……屋裡的兄弟們,有活著的回應一聲。”
屋子裡麵的人都吃了蒙汗藥和巴豆粉,現在正在昏睡中一瀉千裡,回應這位三當家的也隻有一陣嗶嗶啵啵的屁聲了。
“兄弟們,抄家夥,你們幾個把這兩人先綁了,其他人隨我去看看大當家……”
陳寅跺了一下腳,一把拉住了李二胡:“棋差一著,滿盤皆輸,你剛才怎麼不刺他肚子,或者褲襠也行啊!”
“我哪兒知道他身上穿了軟甲。”
知道此刻不是埋怨的時候,兩人快速的後退。
但一群嘍囉已經慢慢圍了過來,這山寨之中,進出隻有大門一條路,其他都是絕壁,除非人能飛下去。
兩人慌亂之下,竟然跑到了廚房這邊。
再說這郭蟈蟈,他捂住肋部,心急如焚地帶著一嘍囉衝進了聚義廳之中。
剛進去就被濃烈的氣味熏了一個跟頭,腳下一滑,一屁股就坐在了屎尿之中,手上也都是黏黏糊糊的黃湯。
後麵跟著他衝進來的嘍囉也都一陣乾嘔,紛紛轉身。
可就這關頭,後麵有更多的人湧了進來,把他們狠狠推進了聚義廳裡。
一時間,叫罵聲,摔到聲,慘叫聲,呼喊聲交織在了一起。
“殺……殺一個人獎勵白銀五兩,殺十個提拔當頭目,誰能殺了叛徒三當家,我就能提拔他做山寨之中的當家。”
陳寅在外麵怒吼道。
時間再回到兩分鐘之前,陳寅和李二胡兩人被一群嘍囉逼到了廚房不遠處。
廚房的這一夥人還絲毫不知情,現在還在燒火燜飯。
陳寅看著眼前的這七八個廚子,心中一動,直接叫道;“三當家和雲中鶴竟然是一夥的內奸,他現在帶人綁了大當家,你們還燒個什麼飯!趕緊抄家夥,隨我出去營救大當家。”
說完上前從灶膛裡麵抽出了一根還在燃燒的木棍,在頭頂舞動了兩圈。
“大家隨我來,救大當家……”
之前挖人心肝的廚子頭目直接蹦了起來,手持兩把菜刀:“小的們,聽少當家的,趕緊抄家夥去救大當家。”
七八個人紛紛起身,什麼勺子鏟子,菜刀擀麵杖,柴火堆裡的木棍也抽了出來,嗷嗷叫地就衝了出去。
外麵那些圍過來的嘍囉一看這情況,頓時被這群廚子地氣勢給嚇住了。紛紛後退,有些膽小的更是轉頭就跑。
李二胡拉住了陳寅:“這一次怪我了。趁亂,趕緊跟我出山寨,我熟悉路,他們反應過來也追不上我們,先保住命再說。”
可陳寅的心裡麵總感覺有些不甘心,演了這麼久的戲,還給雲裡金剛當了好大一會兒兒子,到頭來功虧一簣……
況且那聚義廳裡麵的山匪和大當家雲裡金剛隻是吃了蒙汗藥和巴豆,醒過來調養幾天又能生龍活虎。
李二胡是錦衣衛百戶,剿匪跟他有個毛關係。但他陳寅這一次無功而返,裴雲鵬絕對會把剿匪不力的罪名全推在他身上。
回去就是死路一條,除非也像手下的那些老軍戶一樣,逃走當流民。
“不行,我不能走。”
“陳兄弟,走吧,再晚來不及了。”李二胡急切的勸道。
陳寅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忽然看到廚房裡麵裝麵粉的袋子,心中一動。
上前扛起了半袋敞開口的麵粉,“李大人,我想到破局的辦法了,相信我就抗一袋麵粉。”
“抗麵粉?”
李二胡有些崩潰,“這都到什麼時候了,逃命要緊,抗麵粉有個毛用?難道用麵粉就能殺了這幾百山匪?”
陳寅扛起麵粉,手拿還在燃燒的木棍就往外跑:“相信我,麵粉還真的能乾死這一群山匪。”
那七八個廚師在陳寅畫的大餅激勵之下,一個個如狼似虎,竟然把黑壓壓的一群人都趕緊了大廳之中。
陳寅眼看時機已到,雙手抓起了半袋麵粉,舉起頭頂,對著大廳裡麵就是一陣揮舞。
正巧一陣山風吹了過來,裹挾著麵粉吹進了大廳之中。
“我的眼睛……”
“咳咳咳……這是什麼東西?”
“李二胡,趕緊的……趁著風灑進去,儘量散開撒……”
李二胡也心中一橫,雖然不知道陳寅這麼做是為什麼,但還是學著陳寅的樣子,雙手抓住麵粉袋子舉到頭頂,趁著大風,對著裡麵一陣揮舞。
整個大廳之中都彌漫著粉塵,大風把麵粉均勻的吹到了聚義廳的每一個角落。
陳寅把手裡還燃燒的木棍往大廳裡麵一丟,直接把李二胡撲倒在地。
轟隆一聲巨響,仿佛是天雷砸在了腦門上一樣。腦袋嗡嗡作響,氣浪推著陳寅和李二胡不斷的翻滾,一直滾到了山崖的邊緣。
再看剛才還矗立在山崖上的聚義廳,此刻已經是斷壁殘垣。一股黑色的蘑菇雲騰空而起,分外壯觀。
殘肢,血液,內臟,橫梁,亂石,到處交錯在一起。
一個滿身是傷山匪嘍囉在地上爬了幾下,暈暈乎乎的站了起來,七竅早就湧出了大量的血液,剛張開嘴想說什麼,一口帶著內臟的血噴出,這才無力地跪在了地上不動了。
慘叫聲,聲,哀嚎聲,哭泣聲,此起彼伏。
簡直就是人間煉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