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能說服自己接受，為什麼不試著跟阿姨溝通一下，我想她那樣的人，應該會尊重你的意見，現在一切都還沒塵埃落定，還來得及。”江楓說。
“我不能因為自己的想法，就剝奪媽媽獲得幸福的權利啊。”林瑾語輕聲說著，眼簾微垂。
“自從離婚以後，都是她一個人拉扯我長大，真的很辛苦，晝夜顛倒的工作其實對身體傷害很大的，但是美女調酒師這個噱頭就是能拿到更高的工資，媽媽不得不去做。說真的我都好久沒見過媽媽那麼開心了，今天晚上她就像忽然是年輕了二十歲，回到最年輕美好的時光，我為她高興還來不及呢。”
“感動自我，然後奉獻犧牲不一定是好事，如果將來你過得不好，那就等同於拿你的人生去交換阿姨的人生，這對你也不公平。”
如果這些話是在大人們麵前，會顯得好像江楓並不支持這場新婚，但他隻是實事求是，相比起感性，他更加過分的理性，會把一切東西都放在天平上衡量。
林宥真已經三十八歲了，而林瑾語隻有十七歲，如果往後的人生都視作幸福的時光，那麼林瑾語顯然比林宥真的要長，這種時候遵循一下她的想法，對母女兩個人會更好。
畢竟，有些子女和父母意見不合，然後徹底鬨掰的事情也不在少數，江楓不會因為是自己老爹就極力往好的方向撮合。
反正他那種王老五，身邊少不了鶯鶯燕燕，有心就會再找到新歡的，說不定下次來的姑娘，可能就比江楓大幾歲。而林宥真顯然也不是沒了老爹就不行的女人，在二手婚姻市場絕對是受歡迎的類型。
“我並不是反對這件事……隻是沒做好準備，或者說還沒學會接受和麵對。你明白我的意思麼？”林瑾語略有點窘迫，她沒想到江楓會這麼說，反倒顯得她不懂事了。
“我懂。”江楓點點頭，“其實我也一樣，不反對，但也沒想好怎麼迎接你們。所以你沒必要在意這個，老爸和我都不是會在乎這種事情的人，不想叫的話也無所謂。”
“謝謝……”林瑾語咬著下唇露出感激的笑臉。
還是那樣含蓄又強硬擠出來的東西，一時半會兒她應該是改不過來了，在她的眼裡，江楓還隻是止步於，即將成為一家人的陌生人，這種程度而已。
不過這樣反而更合江楓的心意，要是她一上來就表現的很熟絡那才不好，畢竟江楓現在也是一樣的想法。
“同樣的，我也沒辦法好好叫你妹妹。”江楓繼續說，“不要誤會，這不是對你的回敬，既然都說到這個話題，我覺得索性攤開來提前講明會更好一點。我這個人，略微有點厭女。”
“啊？”林瑾語愣住了，呆呆地看著江楓，一時間不知道怎麼接下去。
這種形容她隻在小言故事裡看到過，那些霸道總裁都是滿臉寫著禁欲倆字的高僧，看到女人就要露出嫌棄的表情，但最後往往還是會遇上某個磨人的小妖精，心動了，偏偏繼續黑著臉說哼，真是有趣的女人。
自己這未來的哥哥居然有霸總的潛質？林瑾語看江楓的眼神逐漸微妙起來，考慮到那張英挺的偶像劇男主臉，好像也不是不可能啊……
“怎麼說呢，我不太好理解女性的一些想法，或者說有些反感。”江楓解釋說，“再加上平常生活的時候，有不少女生給我帶來過麻煩，時間一久我就養成了這樣的性格。”
那種想要套近乎的關切表情僵硬在林瑾語臉上，在她過去的人生裡從沒遇到過這種情況，有點不知所措，這種感覺就像被人淩空莫名扇了一巴掌說討厭你，還沒辦法還手。
“不過基本的交際我還是有在維持，而且你對我來說，第一個身份是家人，其次才是異性，不用擔心我會對你有什麼敵意。但同樣的，也彆擅自對我有什麼期待。我會扮演好一個哥哥，做該做的事情，除此以外的東西，全都免談。”
江楓盯著林瑾語的眼睛，因為說的東西太過嚴肅，他微微一笑，多少想要化解一下這樣凝重的氣氛。
可那笑容透露出來的氣息是冷酷的拒絕，看起來禮貌的無可挑剔，還有點紳士，但隻要有人想要靠近，就會被看不見的刺傷的千瘡百孔。
類似的話，江楓對很多女孩都說過，性格內向一點的，從此會跟他保持遠遠的距離，隻在必要的交流時說上不鹹不淡的幾句話。
性格陽光一點的才不會在乎，還是該怎樣就怎樣，江楓也不會多說什麼，但當遇到合適的機會，他就會以某種決然的方式狠狠劃開界限。
到目前為止，林瑾語給他的感覺是那種很會討巧懂事的女孩，雖然外表打扮的很成熟，不過說話的方式，細微的表情，就隻是平淡的社交裡，到了什麼時候該表現什麼樣子，完全感覺不到熱情。
這很像自己的同類，所以江楓覺得，她應該也能理解自己，就像他可以理解她的處境和想法。
沉默了一小會兒，林瑾語乖巧地點點頭。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同住一個屋簷下過生活，但是彆對彼此乾涉太多，對嗎？”
“是，這算我們之間的秘密，彆跟爸媽說。”江楓的口吻帶著一點點的嚴厲，確實就像長兄對妹妹說話，“他們應該很希望看到我們的關係要好，可惜我們都不是這樣的人。”
“挺好的。”
一直縈繞了好多天的心結，忽然就在這一瞬間解開了，今天晚上林瑾語第一沒有感覺到任何壓力，嬌俏的笑臉有些微微泛紅。
她是那種笑起來很甜很嫵媚的女孩，之前的假笑就已經很好看，現在徹底放開來，更美的有點不太真實，就像一場荒誕的夢，夢裡總會看見生命中最想見的女孩，卻看不清她的臉，唯有醒來才會覺得，大概就是林瑾語這個樣子的。
建國以後不得成精大概隻是句謊言，因為總有些女孩就是天生的小妖精。
“早知道你是這樣的人，我就不用擔心那麼久了。”林瑾語長長地舒了口氣，拍拍胸口，“我一直在想，要是遇到的是很可怕的人該怎麼辦，萬一被欺負了，我應不應該跟媽說。”
“可怕算不上，不過我想，我應該算個壞人。”江楓淡淡地說。
“為什麼？”林瑾語來了興趣，歪頭看著他。
“因為我弄哭過很多女孩，有些是無意的，有些是故意的，就為了讓她們和我保持距離。”
“聽上去是挺壞的……但是有多壞？”
“當著人家的麵，把遞過來的情書撕碎丟垃圾桶裡。”
“我的天，我要是那個女生，當場就碎了……”林瑾語想象了一下，忍不住想為那個未曾謀麵的女孩默哀，“明知道是壞事還做，我大概明白你對女生的意見有多大了。”
“那有沒有想要和我保持距離？”江楓問。
“為了杜絕類似事件發生，我必須保護好自己，和你劃清界限！”林瑾語滿臉嚴肅。
“那就好。”
卸下壓力的不隻有林瑾語一個人，江楓也是，如果這個妹妹一直都可以保持這樣的態度下去，那就再好不過了。
老爹上過一次女人的當，自然也就中了女人的毒，所以就算他總是說著女人的不好，還是會義無反顧地第二次跳進陷阱裡。
有了這個前車之鑒，江楓心中的抵觸情緒便愈發堅持，在繼妹這個身份之外，林瑾語也是很好看的女孩子，而越漂亮的女孩往往越危險。
“說完了我，那就該說說你，你有什麼要求的話，現在就提出來，我好做準備。”江楓又說，“性格，生活習慣，偏好或者必要的東西什麼的。我們家是個套三的房，老爹會跟阿姨住一個屋子，為你單獨留一間出來。”
“這樣太麻煩你們了……”林瑾語趕緊擺手，她消受不起。
“都是一家人，客氣才顯得生分。我不知道你以前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家裡的生活條件還算不錯，搬個家改造一下，弄成自己想要的樣子花不了多少錢，還是說你的願望是來一套新房？”
“請彆說的好像我是什麼覬覦家產的拜金女。”林瑾語嚴肅起來，臉蛋緊繃，像是被侵犯了領地的小貓。
“我隻是不習慣從彆人那裡得到什麼好意，感覺會欠人情，而人情往往很貴重，都是要還的。最後還的時候也許比最初得到的還要多。”
江楓一愣，他以前也有類似的想法，不過身邊有個好兄弟跟他說江楓你這就不對了。
沒有哪個人可以一輩子不求人的，隻有路邊的野狗才不需要彆人的幫助，所以它總是死的很慘。而人是社會性的群居動物，隻要你在生活，你就會和其他人產生交集，哪怕是去商店買包煙跟老板說找零，那樣你才能感覺到自己活著。
時至今日他已經扭轉了心態，卻沒想到從這個繼妹身上找到了共同語言。
大概……是因為她也是在離異家庭長大的吧？因為家裡少了一個大人，很多事情就需要自己站出來，於是乎早早地學會長大，明白很多東西的可貴。
“不好意思，我說話就這樣。”江楓略帶歉意地說，“彆覺得欠了我們什麼就一定要還，那樣永遠成不了家人，就算現在我們還不熟悉，但未來還有幾十年，一點點的磨合才能前進。”
他很認真，即使自己對異性帶有偏見，可這個家庭已經馬上要組建起來了，那麼他也會做好每一件自己該做的事情，履行長子和兄長的責任。如果哪一天老爹忙起來完全顧不了家，他就必須是一家之主。
這份誠意透過眼神，切實地傳達到了林瑾語那裡，她迎著江楓的目光，沉默了一會兒。
“房間裡的牆壁有裝修過麼？是什麼顏色的？”她若有所思地問。
“米白，貼了牆紙。”江楓說。
“那就麻煩給我一個冰川藍的紗簾，純色的那種，不需要額外的裝飾。”
“就隻有這些？”她的要求讓江楓非常意外。
“這樣就已經很滿足了，我以前連自己的房間都沒有呢。”
“我記下了。”江楓拿出手機，“來交換一下聯係方式，選好了我會發給你確認一遍。”
林瑾語從熱褲後麵的口袋裡摸出手機，手機殼上綴著鑰匙串。
她點亮屏幕，不經意間，江楓一七八的身高讓他居高臨下，看見她的手機屏幕上交錯著幾道裂痕，看著有些年頭了，顯然是個二手貨。
都這樣了還沒去換屏？
從母女兩個人的外表可看不出她們是拮據的人，打扮相當時尚，不至於連這麼個手機都舍不得換。
可是，剛剛林瑾語說自己連單獨的房間都沒有。
大概是把必要生活以外的經濟，都投資到包裝自我上了吧？畢竟林宥真看起來那麼年輕，就算是單親家庭，林瑾語也不像那種很窮的姑娘，倒像是十指從未沾過陽春水，肌膚上泛著似雪的浮光。
掃描的二維碼滴滴一響，新的好友資料卡跳進來，林瑾語的頭像真就是一塊石頭，不過不是什麼寶石，單單一枚形狀很好看的鵝卵石，還濕潤著，似乎剛才從河裡撿起來。
愛好還真特彆，姑娘們不都該喜歡點男明星，或者文藝小貓咪的頭像麼？江楓總是帶著刻板的印象看異性，但林瑾語似乎跳出了他的刻板印象之外，讓他拿不準。
他收起手機：“我去樓下買點酸梅湯給他們，晚上看你沒吃多少，要不要再吃點？”
“不用費心了，安心去就好，我來照顧。”林瑾語微笑。
江楓點點頭，收起手機出門，林瑾語看著他的背影逐漸遠去，才默默點開江楓的個人資料，當麵她不好這麼做，會顯得自己很在意。
明明嘴上說著討厭女生的話，可是頭像卻是個雙手捧著臉頰微笑的動漫女生頭像，是不是該說他其實隻是在新來的繼妹麵前，故作姿態呢？林瑾語不由得這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