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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急轉直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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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燒著白焰的翅膀掠過天空,卻被疾馳的箭羽擊中。

火鳳的哀嚎聲劃破寂靜的夜晚,它猛地於殘月下墜落。

而後,化為一團混沌。

————

月光穿透窗欞的裂隙,異貓族長大汗淋漓地從夢中驚醒。

汗水將枕套浸濕了一片,他喘息著,隻覺得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攥住,疼得發緊。

雲延指尖深深陷進被噩夢攥皺的褥單,猛然從床上半坐了起來,他頭扶著額,不斷調整著喉間滾動著壓抑的喘息,還有胸膛裡那顆明顯跳動過速的心臟。

妻子耳後的絨毛在夜風中輕顫,幼子吮著拇指發出含糊的囈語——

聽著妻子規律而平穩的呼吸聲,雲延的心終於安定了下來。

他用目光摩挲著愛貓和孩童的睡顏,恨不得讓時光永遠定格在此刻,定格在沒有廝殺與刀槍嗡鳴的月夜。

不忍驚擾妻子,然後將己身氣息壓抑到最低點,雲延眼睛四處掃了掃,拿起床底的某個東西後緩緩起身,和衣而出。

走出門外,是一條蜿蜒到儘頭的小道,而目光沿著西麵掃過的話,則是能夠隱隱看見督宗外城那模糊的輪廓和一尊醒目的石像,從地理環境上來看,可見督宗京劇貓對這裡的異貓待遇不淺。

石像腳下的沙礫在靴底發出細碎,涼風徐徐吹過發絲,皎潔而明亮的月光下,雲延神情複雜。

巨大的鐘馗石像雙臂環在胸前,猶如一尊黑色鐵塔般,安靜的站立著,雖飽經風雨衝刷頗有磨損,可仍是不怒自威的散發出一股令人頭皮發麻的壓迫感,在這名號為督宗的第一代宗主石像,不經意間所溢散而出的氣勢來看,就連雲延魁梧的身軀都顯得如此渺小。

那位臉色黝黑的異貓抬頭望了一眼天色,略微遲疑了一下,呼吸平穩得沒有絲毫波動,便掏出懷中的信紙,信箋上乾涸的墨跡暈染開“吾妻親啟”四個字,信紙分明不過薄薄幾張,卻在他的指尖發著抖。

“鐘馗,請保佑我們吧。”

曲膝跪下的雲延喃喃著,話音落下,足下黃土被他一寸寸的掘開。

沙——

枯葉碎裂的響動驚得雲延頸後炸毛。當他仰頭時,正看見一位熟悉的京劇貓倒懸在槐樹枝頭,墨染尾尖勾著枝椏輕晃。白衣少女胸前兩枚金色勳章相互碰撞,在靜夜裡敲出清越的顫音。

是天道。

“把寫好的遺書藏在鐘馗的石像下,我怎麼就沒想到呢?”正在練功的天道在枝丫上換了個姿勢,繡著鎏金的披風掃過草尖露水,“但戰場可不是拚誰遺書藏得深。”

“總比讓我家崽子哪天在床底翻出這晦氣東西強“雲延屈指撓著下巴上新添的傷疤,紅褐皮毛下透出窘迫的緋色,半響後才擠出一絲笑容,“啊,天道……既然讓你看到了,就不用再告訴你我的遺書藏哪了吧?”

天道哈哈一笑,她從樹乾輕躍而下,隨後雙手抱在後腦勺,神情閒適:“上戰場的時候寫遺書,比較容易發生不好的事情,我是沒有這個習慣。”

“這不要緊,到時候我就跟在天道你屁股後麵,那些魔物們要是見識到四大貓捕和兩位大弟子的實力,還不嚇得屁滾尿流……?”他突然注意到天道腰間金繩係著的玉佩,那是督宗候選宗主的象征。

候選宗主,這樣的身份,既是榮譽,亦是枷鎖。

夜梟的啼叫撕裂了凝固的夜色。天道忽然踢飛腳邊石子,看著它撞上鐘馗石像的青銅佩劍:“先不提這個,你也真是,竟把辛辛苦苦寫的遺書藏在這種地方……”目光轉向一旁的雲延,天道淡笑道。

雲延有些哽住,再次屈指撓了撓臉頰,“我覺得放在隨處可見的地方是將死之貓的做法……你呢,寫好了嗎?”

天道的臉色立刻變得不自然起來,支支吾吾地想要敷衍過去,“唔,那,那個……”

見天道如此,雲延釋然地笑出了聲,打趣道:“嗬,這可是要按貓律處置的!”

天道少見的開始目光躲閃,乾脆將臉彆了過去,“寫遺書總覺得心裡怪怪的,就跟我前麵說的一樣!!”

雖在和熟人打趣,一想到即將離開妻兒奔赴戰場,雲延的神情暗淡下來。

族長雲延掌心的老繭摩挲著信箋邊緣。他想起幾日前黎明時分妻子為他係甲胄時,繈褓中的幼崽正抓著異貓族傳承的風紋項鏈啃咬。他掛念著仍在熟睡的妻兒,擔心自己和戰友不能安然歸來,擔心自己不能陪伴妻兒的餘生。

但他和天道身在重職,混沌臨境,又怎能不身先士卒,為貓土而戰?

隻是,縱使是再鐵骨錚錚的戰士,心底總為妻兒和同門留下一片柔情。

“那小貓“族長突然咧開嘴,犬齒在月光下泛著釉色,“夫人生下的孩子,毛色不知為何像極了你。“他故意用沾著泥汙的手肘撞了撞少女,“督宗是我們風雲族第一個結盟的宗派,你也是我第一個交集的京劇貓,若此戰得勝,便讓那崽子認你作姐姐如何?“

天道額下的睫毛猛地一顫,她佯裝仰頭觀星,卻止不住喉間溢出的哽咽。

兩貓各懷心事,氣氛再次陷入沉默,以為自己說錯話的雲延小心翼翼地開口,“天道,你……是不是也有什麼心事?”

天道長長歎息一聲,臉龐逐漸凝重,緊握著拳頭沉聲道“我本以為能為大義犧牲,死而無憾……但是……”

“但是?”

天道抬頭,遙望著天邊的月,眼底是無儘的悵然,“冤假錯案實在太多,我開始對所謂的大義心生疑惑,我們每逮捕一隻所謂的罪貓,督宗便會多一個敵人。”

“我們一生都在為大義而活,如今……卻讓我們的同門,我們的家人們陷入更危險的境地……”

雲延卻答得爽快,“雖說遇到了你,但我是還是個粗人,不懂什麼大義不大義的,我隻在乎當前,至於那些勞什子事,管他那麼多乾嘛?”

像是自我安慰一樣,雲延拍上天道的肩,衝她揚眉,“我說……難道隻有貓土大事才是大義嗎?守護家人、戰友不也是一種大義嗎?”

雲延的話雖然簡單,卻樸實有力,像溫暖的陽光,驟然驅散了天道心底的鬱結。

天道不禁露出微笑。

但雲延誤解了這笑容的含義,“哎呀,你……你嘲笑我?!”

天道趕忙解釋,“哈哈哈……,不是,隻是聽了你的話感覺豁然開朗。”

雪白的月光中,兩人相視而笑,同時望向東方的地平線——那裡湧動的混沌,正在啃食著最後的星光。

而石像投下的陰影裡,一封未曾交換的遺書正在地底沉默,夜風卷起沙塵,將誓約與謊言都揉碎在督宗內城亙古的風聲中。

————

月光將暮色切割成碎片,斑駁地灑在督宗城斷裂的城牆豁口處。青石磚縫裡鑽出的枯草在腥風中簌簌發抖,護城河水裹挾著焦黑的浮木緩慢流淌,水麵倒映著城牆上密集如林的箭鏃寒光。殘破的旌旗在箭樓頂端垂落,旗麵被魔物利爪撕裂的痕跡還滲著暗紅血跡。

而塵土飛揚的戰場之上,已是屍橫遍野。

“額啊啊啊啊啊——”

隨著血氣的彌漫,深陷混沌的督宗弟子開始畸變,它背部彎伏,猶如一頭發現獵物的猛獸一般,瞳孔中逐漸泛起的血絲,也是讓得其看上去多了一分野獸氣息。

魔物的腳掌深深的插進地麵,一道低吼猛然自喉嚨間傳出,腳掌一蹬,身形猶如那離弦箭支一般,瞬間出現在了天道麵前,被紫色混沌包裹的鋒利尖爪,帶起一道撕裂空氣的尖銳勁氣,狠狠力劈而下!

在魔物這記力劈之下,空氣之中,刺耳的音爆聲,連綿不絕

裹挾流風的拳甲猛的上揚,其上青色氣旋宛如疾風一般,最後於那血爪重重的交錯在一起。

“轟!”

兩者相交的聲響,在一大股火花濺射間響起,一股青紫兩色夾雜的能量漣漪,自雙拳交接處,擴散而出,直接是將他們立腳之地的泥土,狠狠削飛了將近半尺。

漫天泥屑飛射,雲延殘破的鎧甲在風中發出嗚咽般的顫音,他感受著那近乎麻木的雙臂和四濺血花,一聲巨響,魔物的屍身轟然砸落,它的臉龐上被鮮血所布滿,下一秒便化為灰燼,風一吹,四散消弭。

天道大口喘息,喉間儘是風沙與鐵鏽味。

隨著最後一名魔物的落敗,天道的身體緩緩落下地來,手中銀月斜指,殷紅的鮮血順著法器,逐漸滴落而下。

汗水在睫毛凝結成鹽粒,逐漸模糊了眼前的世界,天道站在一片屍海中,忍不住對著天空高喊出聲。

他們終於殺光了督宗外城的所有敵人。

儘管付出了沉重的代價,儘管有無數京劇貓和異貓同樣倒在了血泊之中。

哪怕是在外城慘勝,但勝利的一方依舊屬於天道一眾!

雲延的左手臂鎧叮當墜地。這位渾身浴血的族長踉蹌著踩過魔物殘肢,每步都在焦土上留下血色腳印。他顫抖著捧起半截斷裂的宗旗,激動得渾身顫抖,將裝有臂鎧的右手高舉過頭,像是要發泄出心中所有的情緒。

“啊啊啊啊啊!!”

活下來的將士們皆是喜極而泣。

這場原本必輸的戰役,就這樣被他們硬生生扭轉了戰局,而將士們或是相擁痛哭,或是振臂高呼。

隻要還一息尚存,就有凱旋的希望。

天道鄭重行禮,對著城牆上的無心一清大聲報告,“督宗大弟子天道報告!!討伐外城魔物的任務已完成!!”

“請準許參戰的京劇貓和異貓入城!!”

而隨著天道話落,那無數道目光頓時投向了無心一清,究竟選擇那一種,全部都是在他的一念之間。

在這一道道目光注視下,無心一清眼睛眥目欲裂地瞪著一身月袍的天道。那被麵紗籠罩在陰影之下的臉龐,豁然間便是由微笑變成了陰沉,袖袍之下手掌緊握,

貓捕注視著天道染血的銀白布甲,那上麵用金線繡著的天火紋路正被血汙浸透成紅褐色。當少女屈膝時,他袖中指尖無意識摩挲起數前的拜師帖——宣紙上“天道“二字還是他親手題寫。無數個深夜,他曾在沙盤推演中無數次預演過這個場景,卻從未料到對方脊梁彎折的弧度會如此刺痛雙目。

拳頭緊緊的握著,指甲扣進掌心之中,傳出陣陣的抽痛之感,想到天道曾經的一顰一笑,無心一清心中忽然湧出一股難以遏製的憤怒。

明明是那樣危急萬分的險境,他們怎麼可能獲勝?!

憑什麼,天道沒有乾脆死在和魔物的交戰中?

隻要天道死了——

就沒有貓可以在動搖他身在四大貓捕的地位!

眉頭緊皺,無心一清緊盯著麵前天道,然而在其凶狠目光注視下,天道明眸中雖充斥著疲倦與無力,卻是沒有分毫躲閃,二人的目光在半空交彙,兩人皆咬緊了牙關,誰也不肯退讓半步。

一時間,場麵陷入了僵局。

突如其來的變故,也是令得廣場上的督宗弟子以及異貓一陣騷亂,感受著那衝天的殺氣,麵色皆是有些發白,這些看門的,真的是打算置他們於死地嗎?

“搞什麼?!”

“咱們拚死拚活打勝了仗,為什麼還不開城門?!”

抬頭看了一眼上方那些渾身殺氣的同門和身後死傷無數的將士,雲延氣的渾身都在顫抖,聲音嘶啞的吼道:“無心一清!!事到如今,你到底想我們怎麼樣?你們還不趕緊開城門!”

“大人!“

一位士兵突然拽住無心一清的絛帶,這個向來沉默的漢子竟撕開布甲,露出心口猙獰的三道爪痕:“四年前我在城外執行高危任務,是天道大人把我從魔物嘴裡搶回來的!“漢子的指甲深深摳進城牆磚縫,磚粉混著血水簌簌而落。

無心一清身體輕微的顫抖著,半晌後,一股凶悍的氣息,猛的自他體內暴漲而起。

“大人?”走在貓捕身後的士兵,感受到貓捕那忽然不受控製暴湧而出的氣息,不由得一愣 ,旋即趕忙在其身後低聲喝道。

守城的士兵麵麵相覷。

“……老宗主上麵的指令呢?”

“還,還沒有……這是貓捕大人單方麵下令讓我們不開城門的”

“大人三思!“ 守城副將突然橫臂攔住箭垛。這個向來唯命是從的老兵此刻淚流滿麵,甲胄縫隙滲出的冷汗在磚石上彙成水漬:“你答應過我的!下麵還有我親弟弟!“

有幾位弓箭手緊握長弓,臉頰之上也儘是掙紮之色,有部分弓兵這時才知道死守城門並非是老宗主的命令,天道跟無心一清之間,根本沒有半分調和的可能性。今日之事,恐怕還並未完,如今城牆下的戰友非死即傷,想必天道和雲延這兩位的怒火將會儘數轉至無心一清身上,若是無心一清有了什麼半分差錯,那身為幫凶的他們也沒有什麼好下場。

天道的眸光一點點暗沉下去,臉頰上浮現一抹悲涼,為什麼他們贏了,還是不能打開城門?

難道無心一清非要逼死他們不可嗎?

還是說——

俏臉浮現一抹蒼白,天道深呼吸一口氣,像是終於下定決心,“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隻要她願意低頭,無心一清或許會高抬貴手,放他們一條生路。

“貓捕大人!!你不能這樣啊!!就算作戰有所失誤,也該由我這大弟子來擔責……”

天道言辭懇切,激動至極,“凱旋將士們竟不得其門而入,這算哪門子督宗,哪門子貓律……”

但誰也未曾料到,下一刻,一支疾馳的箭矢貫穿了天道的胸口。

而持弓射箭的人,正是城門之上的無心一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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